覺呆了大半個時辰,回到帳幄前一看,沈宜秋已經抱著被子睡著了。
他輕手輕腳地掀開被角,鑽入被窩,將她摟在懷中,嗅著她頸間的幽香,萬籟俱寂,春潮褪去,唯餘一種靜謐的歡喜在帷帳間流淌。
太子一行在慶州府逗留了兩日,尉遲越命人將曹彬及其同黨押解回京,將與此案無涉的官員放了回去。
曹府一干狐假虎威、仗勢欺人的下人以及掠買良民的人牙子邱四、邱六兄弟各論罪收押,只等有司審判發落。
尉遲越又遣人將那幾個被掠買來的少年送回原籍,似玉璜這等風塵中人,便還了身契,聽其所往。
啟程當日早晨,尉遲越叫人將玉璜帶過來。
玉璜一見尉遲越便即“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哀聲道:“奴家罪該萬死……”
那日在夜宴上得知與他朝夕相處好幾日的啞巴便是太子,著實唬了一跳,想起自己連日來大放厥詞,不由心驚膽戰,忐忑了兩日,聽說太子要召見自己,以為大難臨頭,性命不保,此時匍匐在地上渾身戰慄,大氣也不敢出一口。
尉遲越卻道:“不知者不罪,請起吧。”
玉璜以為自己聽錯了,旋即如蒙大赦,連連叩首:“謝殿下饒奴家一命,殿下宅心仁厚,是奴家再生父母。”
尉遲越捏了捏眉心:“這幾日的事……”
玉璜會意,連忙賭咒發誓:“殿下放心,奴家絕不敢胡言亂語,若是漏出一個字,便叫奴家受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尉遲越點點頭:“你有何打算?”
玉璜被邱四買了去,如今邱四伏法,他的身契回到了自己的手裡,莫名成了自由身。
太子又道:“如今你已拿回身契,不必重操舊業,孤與你些錢帛,你可回鄉置些田產,娶妻生子,或者盤間鋪子,做點小買賣。”
玉璜一愣,忍不住勾起嘴角。
他們做這一行,時常遇到一類悲天憫人的客人,總喜歡勸人從良,他與同伴將這些人視為冤大頭,只要編造一些悲慘身世,便能叫這些人大把掏錢,不必費什麼腰力便可賺得盆滿缽滿。
不想太子殿下亦不能免俗。
不過便是借他十個膽子,玉璜也不敢胡編亂造誆騙太子,想了想,據實道:“回稟殿下,奴家祖孫三代都操此業,並無什麼不足,奴家既不會耕種,又不會做買賣,也只能做這一行。”
他眼珠子一轉,試探著道:“奴家想向殿下求個恩典,還請殿下莫要見怪。”
尉遲越道:“你說。”
玉璜大著膽子道:“奴家久聞長安平康坊盛名,心嚮往之,只盼有一日能在平康坊中立足,便不枉此生了。”
尉遲越微微一笑,乜他一眼:“看不出來,你還挺有志向。”
頓了頓道:“此事不難,孤吩咐下去,你即日便啟程去長安吧。”
玉璜大喜,謝恩不迭:“常言道無功不受祿,奴家何德何能……”
尉遲越心道你的功勞大得很,只是這話不好說出口,他只是清了清嗓子道:“相逢一場,也是難得。”
慶州的事告一段路,太子一行重新啟程。
議和的日期本就迫在眉睫,在慶州耽擱五六日,他們的行程越發緊迫。
尉遲越不敢再耽擱,一路快馬加鞭,晝行夜宿,六七日後便進入了旱海。
所謂旱海是一片廣袤無垠的大沙磧,放眼望去盡是黃沙,沒有水泉和溪澗川穀,也沒有郵傳和驛館。
一行人晝間行路,夜裡便在沙海中安營紮寨,如牧人一般住在帷帳中。
沈宜秋平日習個武都怕苦嫌累,尉遲越本來擔心她受不了這個苦,但進入沙磧後,她卻從未抱怨過一句。
連男子都受不了風沙與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