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孃便說我在姊妹中生得最美,又最聰慧,定要出人頭地。在我年幼懵懂時,阿孃便帶我入宮見識何為富貴,何為人上人的日子……”
她輕嘆了一聲:“若是不入宮,我頂著個剋夫的名頭,能嫁什麼樣的人家,表兄不知道?我哪裡比旁人差,憑什麼將就?表兄要說阿蕙攀龍附鳳也行,可阿蕙自小受這教養,並不知道別的活法,又能如何?”
尉遲越道:“你已不是三歲孩童,也算飽讀詩書,難道分不清是非對錯?你既知道父母如此教養不對,又為何自覺自願往錯的路上走?”
他頓了頓道:“你可以將責任全都推卸給旁人,但這一生是你自己的,惡果也是你自己的,教你的人並不會替你擔著。”
何婉蕙收了淚,漲紅了臉,氣得直哆嗦:“表兄此言甚是無理。什麼叫惡果?阿蕙如今好得很,聖人待我百般寵愛,我要什麼便有什麼,活了十幾年還從未如此開心自在過。”
尉遲越本來對何婉蕙還有些怒其不爭,如今見她如此,連這點惋惜之情也煙消雲散,點點頭:“孤言盡於此。”
說完轉過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第134章 伺候(非加更!)
尉遲越出了華清宮,車駕剛駛出宮城正門津陽門,忽聽前方不遠處有銅鈴聲。
他往半卷的車帷外一望,看見一個穿青佈道袍的道人,花白頭髮梳成道髻,插著根木簪,背上揹著個粗布包袱,騎著毛驢緩緩前行,驢脖子上繫著鈴鐺,鈴聲正是從那裡發出的。
他正覺這背影有幾分眼熟,那人便從驢背上下來,跪在道左,等太子車駕過去。
尉遲越打眼一瞧,認出他便是一直隨侍在皇帝身邊的“大德”靜虛真人,他一年前來求皇帝下旨賜婚時,這道人還替他們卜過卦。
那時候他一身紫錦道袍,頭戴紫玉冠,天子以“阿師”相稱,王公貴族爭相結交,如今形容落魄憔悴,有如天淵之別。
尉遲越心裡微微一動,對輿人道:“停下。”
車駕停在道中央,尉遲越對小黃門道:“去請前面那位道長來相見。”
片刻後,靜虛道人到了車前,躬身行禮:“小道拜見太子殿下。”
尉遲越道:“道長為何不在華清宮侍奉聖人,這是往哪裡去?”
靜虛真人掀起眼皮偷覷了太子一眼,發現他確實面帶疑惑,並非有意奚落自己,這才道:“回稟殿下,小道術業不精,道心不誠,聖人慧眼如炬,褫奪了小道封號,幸而天恩浩蕩,聖人不曾治小道的罪,只命小道自謀生路。”
尉遲越這才想起來,似乎是有這麼一樁事,何家似乎從哪兒覓來個擅於煉丹的方士進獻給皇帝。
他阿耶身邊這類僧道方士之流來來去去,他一向是不過問的,左右都是糊弄人,也差不了多少。
皇帝因此要給何婉蕙的父親、伯父升遷,尉遲越從吏部調了考績出來攤在他阿耶面前,皇帝便啞口無言了,只得封個虛銜,開自己私庫賞了些財帛。
尉遲越對那道人點點頭;“孤倒是不曾留意此事。”
靜虛真人忙誠惶誠恐道:“殿下忙於朝政,日理萬機,區區小事,怎敢煩擾殿下。”
尉遲越道:“道長如今有何打算?”
靜虛真人苦笑了一下:“有勞殿下垂問,小道如今只想找個神山小觀掛單,從此避世隱居,潛心修道。”
尉遲越才不信這套鬼話,不過他既被褫奪封號,又被皇帝趕出宮去,再要飛黃騰達是不能夠了,一把年紀老胳膊老腿的也有些可憐。
他想了想,從腰間摘下個錦囊,錦囊中有幾塊金餅子,是他備著隨時預備賞人的。
他將那錦囊遞給靜虛真人:“道長拿著,隨便尋個營生,別再重操舊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