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他親手培養的。”
郗雲陽不寒而慄:“為什麼?”
若木平靜道:“這方天地中原本沒有清微界和凡界之分,數萬年前上古神明紛紛隕落,靈氣復歸天地,澤布蒼生,漸漸生出了飛禽走獸、人、妖、魔和山精水魅,蒼生各憑天分靈根修煉。漸漸的,有人發現天地間的靈氣太稀薄太分散,如此修煉太過緩慢,便有一位不世出的大能聯合各族族長、妖王與魔君,在崑崙峰下佈下這大陣,用上古留下的九頭神獸乘□□陣,以崑崙峰為樞軸,將天地間的靈氣匯聚到一起,生生造出了一個清微界來,從此才有了仙凡之分。
“那些大能和妖魔妄圖用這大陣為他們汲取天地間的靈氣,助他們得道飛昇,卻不知自己弄巧成拙,他們逆天而行,致使陰陽失衡,上古神獸的怨氣滲入地脈,化身為冥妖,一次次地為禍人間。”
祂頓了頓道:“這便是你不惜負妻殺女守護一生的東西,你的大義。”
祂的聲音平靜冷淡,並沒有什麼譏嘲得意味,但郗雲陽只覺這一切荒謬得像個笑話。
他為之奉獻一切、犧牲至親的大義,原來是一個邪惡的陣法,一個虛假拙劣的“仙界”,一群人不知饜足的貪慾。
他一直平靜的臉色終於有了變化,就像一塊堅冰出現了道裂痕。
“不可能,”他喃喃道,“這只是幻象……”
若木道:“是真還是假,你心裡明白。她從來不是什麼不祥的兇邪,你們才是。”
郗雲陽
可是這怎麼會是真的?他的素心為了誕下羲和傳人不惜耗盡自己的生命,從那天起他便註定了無法回頭,他本來還能用大義和負山者的使命來麻痺自己,可直到此刻,他才知道所謂的負山前行,只是個笑話。
郗雲陽忍不住笑起來,笑出了眼淚,滾燙的淚灼燒著他的殘魂,他就好像在沸油裡慢慢煎熬,但這些痛楚已不算什麼。
他跪在地上似哭似笑,在乘黃獸悽慘悲切的哀鳴中,他這荒唐可笑的一生,終於走到了盡頭。
若木冷眼看著他最後一縷魂魄化為烏有,一代大能終於魂飛魄散,身死道消。
……
應龍在天際變成一個金色的小點,姬少殷仍舊站在原地怔怔地望著。
老道嘆了口氣:“姬仙君如今有何打算?”
姬少殷先前一直在擔心冷嫣的安危,直到此時才想到自己,心裡一片茫然。
他忽然發現自己無處可去。
他還是重玄弟子,但知道了前世的一切,又親眼看到師父和正道道友們的所作所為,他怎麼還能回去?
可是背叛宗門,他又能去哪裡?
他望著連綿起伏的沙海,發現這茫茫天地間竟已沒有他的容身之處。
老道同情地看著他:“姬仙君不如先跟老朽回舊城裡,待傷養好再做打算。”
姬少殷遲疑了一下,搖搖頭:“多謝道長好意,在下還是不去叨擾了。”
老道知道他處境尷尬,並不強求,只將若木給自己的那瓶靈藥也塞進姬少殷手中:“仙君帶點藥在身上,以備不時之需。”
姬少殷道:“在下慚愧。”
老道爽朗地一笑:“這世上沒有過不去的坎,天大地大,找個容身之處總是不難的。姬仙君保重,後會有期。”
他說著向他一揖,便即轉過身搖著蒲扇往黑石城中走去。
姬少殷看著那衣衫襤褸的老道的身影消失在城門中,隨即那座空寂的黑石大城也隨之消失不見。
他在原地佇立了一會兒,然後向著沙磧深處走去。
不遠處的飛舟上,一個鬚眉皆白的紫衣老者盤膝而坐,不知何時已悄然坐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