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臉一愣,馬眼中滿是難以置信,它還從沒見過主人這樣繃起臉來教訓它。
它一時忘了咬那匹新來的黑馬,委屈地瞪著隨隨,發出聲聲嘶鳴。那聲音悽悽慘慘,聞者落淚,平常不管它闖了什麼禍,只要這麼一叫,主人立即就心軟了。
可這回主人卻一反常態,將它湊過去的馬臉往回一推,嚴厲地數落道:“大黑臉到得比你早,你若是會說話還得叫它一聲阿兄呢,你別看它脾氣好就欺負它,要是你敢欺負它,我就把送回長安去,聽明白沒有?”
黑馬自然沒聽明白,但它感覺得到主人惱了它,還是為別的馬兒惱了它,它哪裡能服氣,昂著頭衝著隨隨長嘶了一聲,彷彿在鳴冤。
隨隨無可奈何,撫著大黑臉的背脊道:“你大馬有大量,別同那傻馬兒計較。”
大黑臉溫柔地嘶了一聲,好奇地打量新來的同伴,看了一會兒,似乎對這匹與自己相像的馬兒很感興趣,伸長脖子,想用腦袋去蹭它。
小黑臉猛地轉過身,用馬臀對著它,蹶起後蹄,把地上的乾草、泥土揚了躡影一臉。
“壞馬!”隨隨在它光滑圓潤的馬臀上重重拍了一下。
把大黑臉拽回來:“別理它。”
一邊溫柔地摘去它馬鬃上沾的乾草,拍去它臉上的塵土:“走吧,我帶你去校場上跑兩圈。”
說著便將大黑臉牽出馬廄。
小黑臉見主人牽了別的馬兒走,一邊嘶叫一邊發瘋似地蹶著蹄子,把廄門踹得哐哐作響。
隨隨不理它,向馬倌道:“這馬兒被寵得不知天高地厚,也該殺殺它的性子。”
小黑臉見蹶蹄子毫無效果,便轉過身,舉起前蹄,扒在廄門上,發出“咴咴”的哀鳴。
隨隨心頭驀地一軟,停住腳步,轉過身在它腦袋上薅了一把:“你這脾氣可真得改改,也不知隨了誰。”
抓了一把豆子塞給它:“就在馬廄裡好好反省幾日吧。”
小黑臉望著一人一馬遠去,頹喪地背過身,垂下頭,嗚嗚咽咽半晌,連平日最愛吃的豆子都懶得看一眼。
……
入夜,節度使府中上了燈燭,正堂中煌煌如晝。
大宴賓客和幕僚是元旦的事,歲除宴是家宴。
隨隨已沒有家人了,段北岑、田月容這些親近的下屬便如她的家人。
程徵與他們雖不算親近,在幽州時同住過一段時日,也不算外人。隨隨下了帖子,他便從善如流地來赴宴了。
這是隨隨離家多年後第一次回節度使府過年,宴席格外豐盛,水陸珍饈畢集,蕭大將軍興致高,叫人支起鐵爐子,挽起衣袖,給眾人烙她拿手的古樓子。
因要親自下廚,她大過年的還是一身利落的胡服,頭髮用金簪綰個圓髻,粉黛未施。
程徵端著酒杯,目光越過杯沿,落在隨隨的臉上,她瑩白的臉龐映著爐火,彷彿美玉染上了霞光,他不覺看呆了。
直到隨隨將烙完的一爐裝進盤中,抬起眼,他才慌忙垂下眼簾,雙頰卻燙得能將雞子煮熟。
田月容看在眼裡,笑道:“程公子酒量似乎不太好,才半杯不到,臉已經通紅了。”
程徵赧然一笑:“在下確實不勝酒力。”
隨隨正用刀切餅,抬眸乜了一眼田月容,笑著道:“程公子是斯文人,不比你們這些兵痞,且他還在養病,你們可不許胡鬧他。”
田月容意味深長地一笑:“不敢不敢,程公子這樣的才子我們稀罕還來不及。”
隨隨將第一塊餅放在程徵面前:“程公子請。”
因在場眾人都是她部下親信,程徵卻並未正式入她幕府,算起來還是客人。
程徵行個禮道:“多謝大將軍賞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