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兩頭往宮裡和京畿跑,終於得了幾日閒暇。
高邁巡視完田莊回到王府,第一件差事便是將不久前從山池院搬回王府的家俬擺設物件再搬去山池院。
他對主人在鹿隨隨一事上的反覆早有預料,用了半天時間,指揮著僕役們重新收拾停當。
跟著一起回來的還有高嬤嬤。
鹿隨隨守得雲開見月明,高嬤嬤起初很高興,但聽春條說她把到手的貴妾名分推了出去,便時時用一種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瞪著隨隨。
隨隨只當看不見,高嬤嬤又開始長吁短嘆,隨隨仍舊充耳不聞,高嬤嬤又把中斷的習字課拾了起來,今天給她講《怨歌行》,明天給她講《長門賦》,鹿隨隨還是冥頑不靈,老嬤嬤只好直言不諱:“娘子顏色再好,總有年老色衰的時候,哪天恩寵不在,娘子打算怎麼辦呢?”
她頓了頓,嘆了口氣:“這話老奴也不想說,可為了娘子計不得不說。娘子想必也聽說了,陛下已經在替殿下選王妃了,雖說因為宮裡出事暫且耽擱,可眼下事情過去,轉過頭就該重新提起,娘子不趁著王妃還未過門將名分定下來,將來懊悔可來不及了。”
隨隨知道他們都是真心為她著想,可箇中情由又不好解釋,只得編瞎話:“能伺候殿下就是天大的福分了,阿孃說我命裡福薄,太重的福氣承受不住。”
這話三分真七分假,她的眼神也有些黯然。
老人家少有不信命的,高嬤嬤皺著眉頭暗道一聲“作孽”,第二天終於不給她講怨婦詩,換成了《妙法蓮華經》,叫她多念多讀多抄寫,攢攢功德,免得被他們殿下的盛寵壓垮了。
只有桓煊自己知道,這盛寵對他來說簡直是煎熬。
兩人剛和好那會兒,隨隨剛病癒,身子還沒將養好,他自然沒什麼別的心思。何況那時恰逢陳王事發,京畿又有瘟疫,他忙得腳不沾地,偶爾來一趟山池院也是匆匆忙忙。
事情暫且了結,她也調理得差不多了,眼見氣色一天天好起來,臉頰豐潤起來,身上的肉也漸漸長回來,他的日子就開始難熬了。
可每次一想到行.房後她要灌避子湯,他最終還是打消了念頭。
以前不在乎這個人,他做什麼全憑自己高興,可如今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對她好點,便不能讓她這麼傷身了。
桓煊想起叫高邁燒掉的那匣子藥丸,便恨得差點把牙咬碎。
他已派人快馬加鞭去邊陲買藥,然而一來一回少說也要兩三個月。
有時候他想幹脆回王府住一段時日,不在眼前還容易忍耐一些,可一想到鹿隨隨離了自己怕是又要肝鬱成疾,便還是住在山池院。白天想著分院睡,可一到夜裡,那楓林深處的火光就像有什麼魔力,不知不覺又把他吸了過去。
就這麼煎熬到了四月中,高邁來山池院送賬冊給齊王殿下過目。
桓煊掃了一眼,又問了問府裡的情況,正要打發他退下,便見這老東西神色古怪,眼裡閃著狡黠的光。
桓煊撩起眼皮乜了他一眼:“還有何事?”
高邁躬身道:“啟稟殿下,老奴有罪。”
“何罪?”桓煊道。
“上回殿下吩咐老奴將那盒西域藥丸燒了,老奴年老智昏忘性大,竟忘了這事,前日收拾庫房,才發現那盒藥竟然還在……請殿下責罰。”高邁一本正經道。
桓煊盯著他半晌,冷笑道:“孤看你是有點昏聵,可以回去頤養天年了。”
高邁道:“老奴這就亡羊補牢,回去立即燒了。”
“這點事都辦不好,孤也不指望你了,”桓煊道,“把藥拿來,孤親自燒。”
高邁忍不住要笑,憋得老臉都紅了:“老奴知錯,請殿下責罰。”
桓煊瞪了他一眼:“還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