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不覺放下了戒備和成見,偶爾感嘆,這兩位良娣雖是太子的妾室,倒比沈家那些小娘子更像是娘子的親姊妹。
王十娘調勻胭脂,在沈宜秋臉頰上一層層細緻地染開,又撲上幹茉莉與真珠研成的細粉,接著開啟黑檀螺鈿盒子,用小楷蘸了螺子黛,讓沈宜秋閉上眼睛、仰起臉,一手輕輕扶住她的下頜,細細地替她描眉:“阿姊的眉生得好,我都不知道往哪裡下筆,倒是畫蛇添足了……”
話音未落,屏風外的琵琶聲忽然戛然而止,只聽外面宮人道:“奴婢請殿下安。”
三人這才知道是尉遲越來了。
王十娘還沒來得及放下筆,尉遲越已經繞過屏風走了進來。
尉遲越往殿中掃了一眼,只見綾羅綢緞、胭脂香粉鋪了一地,他的太子妃正披頭散髮坐在妝鏡前,他的兩個良娣,一個給她梳頭,一個託著她的臉替她畫眉,外面樂人奏著琵琶,三個女子其樂融融,竟然連他進來都沒察覺。
三人這會兒已回過神來,王十娘和宋六娘忙放下手中的筆和梳篦,起身行禮,沈宜秋見尉遲越神色不豫,不由自主地往前一步,把兩個良娣護在身後:“妾拜見殿下,妾行事無狀,不曾出殿相迎,還請殿下責罰。”
尉遲越看在眼裡,說不上來心裡是個什麼滋味。
按理說妻妾和睦是全天下男子求之不得的事,可他這一妻二妾和睦得過了頭,三個女子親密無間,他這個做夫君的倒像是外人。
他嘴裡發苦:“平身吧。”
沈宜秋和兩位良娣也冤,平日這時候太子不是在太極宮就是在前院書房,若是早知道他會來後宮,他們也不敢玩得這麼忘乎所以。
三人起身坐下,尉遲越瞥了他們一眼,只見太子妃臉上塗抹得紅紅白白,兩腮貼了面靨,眉毛只畫了一半,一深一淡,不用換裝就可以去唱踏搖娘。
宋德妃臉上頂著幾道紅槓,似乎還不自知。宋氏上輩子便膽小,見了他就跟耗子見了貓一樣,這會兒恨不得打個地洞鑽進去。
而王賢妃雖垂著頭,脖子卻不屈地梗著。這王氏眉眼神情都像極了她祖父,恨不能把“犯顏直諫”四個字頂在腦門上,尉遲越每次見到她,總覺得她一言不合就要拔劍抹脖子。
三個女子各有各的糟心,尉遲越疲憊地捏了捏眉心,對沈宜秋道:“太子妃這幾日可有按時服藥?身子好些了麼?”
沈宜秋道:“謝殿下垂問,已好多了。”
尉遲越涼涼地看了她一眼:“太子妃不可掉以輕心,深秋天寒,水邊風涼,還是少去園中為宜。”
沈宜秋目光微動,欠身道:“妾遵命。”
就在這時,有宮人在屏風外道:“啟稟殿下、娘娘,典膳所送了蒸蟹、薑桂酒和菓子來。”
沈宜秋沒來得及說什麼,尉遲越臉一沉,挑挑眉道:“太子妃血虛體寒,怎可食此物?”
他掃了一眼兩位良娣:“你們侍奉娘娘,怎麼也不勸諫?”
宋六娘和王十娘忙下拜謝罪。
沈宜秋哭笑不得,這壓根就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她忙道:“與兩位良娣無涉,是妾自己貪嘴。”
尉遲越對屏風外的宮人道:“去典膳所說一聲,從今往後,寒涼之物一概不得往承恩殿送。”
他頓了頓道:“既然已經蒸好,這回便算了,孤替你吃。”
宋六孃的肩膀立即垮了下來,低垂著頭,眼裡已經鼓了兩包淚。
沈宜秋瞥見,心疼得緊,知道尉遲越這通發作全是衝著自己,便道:“殿下雖然陽盛,但多食終究傷脾胃,妾雖體虛,兩位妹妹配著薑桂酒用一兩隻卻是無妨的。”
尉遲越明知道她是為了兩個良娣打算,這番溫言款語仍叫他受用,他點點頭道:“那便送三對到淑景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