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秋拜辭:“這是祖母心愛之物,孫女不敢受。”
沈老夫人嗤笑聲:“給你就收著罷,不過一些死物,你是沈家女兒,切莫學那些鼠目寸光的小戶女子。”
沈宜秋目光閃爍,這“鼠目寸光的小戶女子”無疑是指她母親。
她的母親邵氏出身寒門,沈老夫人大約是覺得自家貴族血脈叫她玷汙了,三不五時就要耳提面命一番,以免孫女血脈裡的窮酸氣作祟。
既然祖母如此說,沈宜秋也就不再推辭,大大方方地收了下來。
交待完正事,沈老夫人照例有一番長篇大論的訓示,要旨不外乎婦德、女則那些陳詞濫調。
沈宜秋當年將祖母的話奉為圭臬,如今聽來只覺陳腐可笑,只聽了兩句便開始走神。
她看著垂眉斂目,一臉歉恭,實則正饒有興致地望著青磚地上的影子。
影子裡有一雙雀兒在打架,沈宜秋暗暗替那隻落了下風的鼓勁助威。
沈老夫人滔滔不絕地說了一大篇,兩隻鳥也分出了勝負,沈宜秋那隻果然反敗為勝,她頓覺心裡一陣雀躍。
“你以為如何?”沈老夫人問道。
沈宜秋壓根沒聽見祖母問什麼,不過此題只有一個正解。
她深深拜下,偷偷打了個呵欠:“孫女謹遵祖母教誨。”
沈老夫人滿意地點點頭:“我也乏了,你且回房去罷,別忘了我的話。”
出了青槐院,沈宜秋伸了伸跪得痠麻的腿腳,正要左拐往自己院子走,忽然瞥見牆角有一片繡白蝶的淺蔥色裙角。
她略一回想,便想起那是二房堂姊沈四孃的裙子。
這堂姊掐尖要強,自詡哪哪兒都出眾,凡事都要和她比出個高低。
沈宜秋眼珠子一轉,立即心生一計。
她輕咳兩聲,故意對婢女素娥道:“這回皇后娘娘設宴,定是打著替太子殿下選妃的主意,若是有幸選入東宮,看這府裡還有誰敢刁難我 。”
素娥素來機靈,雖不明白主人用意,卻也順著附和:“是啊,往後四娘子、八娘子他們見了小娘子,還得跪下行禮吶!”
沈宜秋得意地笑了兩聲,隨即又道:“這幾日飲食上著緊些,莫要出了岔子,你去廚房叮囑聲,我一吃杏仁便滿身起疹子,見不得風,誤了大事便不好了。”
說完這番話,沈宜秋便帶著素娥翩然離去。
真是一磕睡就有人送枕頭,以她對沈四孃的瞭解,這花宴是肯定去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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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長壽院書齋,尉遲越正望著窗前的叢竹發怔。
沒幾日就是上巳了,上輩子他初見沈氏,就是在曲江池畔的上巳花宴。
當時嫡母一眼相中沈宜秋,他卻不喜她木訥呆板,回去後還鬱悶了一場。
若不是重生前看見沈氏為他殉情,這輩子他一定不會娶她。
然而天意弄人,偏偏叫他看見了那一幕……
這幾日只要一閉上眼,他眼前就是刺目的鮮血,還有沈宜秋那張慘白慘白的臉,像個百折不撓的債主,時刻提醒著他背上的情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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