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宜秋無法,只得勒韁下馬,在眾目睽睽之下登上尉遲越的馬車。
與太子同車是莫大的榮耀,隨行官員心中不由暗忖,這位年輕的林待詔不知是何來歷,似乎出身寒門,亦無功名在身,可所受眷顧似乎更勝林狀頭,不知有何過人之處。
沈宜秋上了車,放下車帷,向尉遲越行禮道:“殿下有何吩咐?”
尉遲越聽她仍舊壓低嗓音學男子說話,知她是故意揶揄於她,輕哼了一聲伸手將她拉入自己懷中,俯身在她耳邊道:“孤請待詔來,自是有事相詢。”
沈宜秋不由面紅耳赤,低聲道:“殿下!”
尉遲越在她滾燙的臉頰上吻了一下,這才放開她:“孤明白了,多謝林待詔指教。”
沈宜秋又好氣又好笑。
尉遲越抬眼端詳她,見她身著玉白圓領袍,儼然是個朱唇皓齒、風流倜儻的小郎君,與平日著女裝自不相同,亦有別於習武時的胡服。
她此時雙頰暈紅,上挑的眼尾也染上了薄紅,眼風裡帶著薄嗔掃過來,又是另一種勾魂攝魄。
太子只覺心底有團火直往四肢百骸間流竄,不敢再看,忙移開目光,連連告誡自己,此行有重任在身,切不可怠惰。
思及此,他忙拿起手邊書卷繼續讀。
沈宜秋好奇地問道:“殿下看的是什麼?”湊過頭去,卻見上面並非漢字,卻是蟲鳥般的陌生文字。
沈宜秋一見便猜出這是吐蕃文字,太子果然答道:“是吐蕃經書。”
但是她從不知尉遲越識得吐蕃文字,不禁詫異:“殿下是什麼時候學的?”
尉遲越道:“才學了數月,只是略識一二。雖有鴻臚寺譯官隨行,但轉譯中難免失卻原意,多少得會一些。”
他頓了頓道:“可惜平日抽不出時間來,倒是旅途中得閒,正好補補功課。”
沈宜秋也不禁有些佩服,身為天之驕子卻能如此刻苦,實屬難得。
她幼時生長於靈武,城中胡漢雜處,父母又都是開明之人,她受父母影響,華夷之見既淡,眼下見了這些異域文字,也是興味盎然:“這經文上寫的是什麼?”
尉遲越抬起眼:“你想學麼?”
沈宜秋遲疑了一下,點點頭:“殿下能教妾麼?”
尉遲越一本正經道:“也不是不行,不過你得叫一聲師父。”
沈宜秋知道他又在逗自己,不理會他,兀自轉過頭去。
尉遲越笑著摸摸她後腦勺:“孤這三腳貓功夫,自己看看也罷了,教人怕是誤人子弟。”
頓了頓道:“待上了渡船,孤召個鴻臚寺譯官來教你。”
兩人說了會兒話,車駕不知不覺出了城西開遠門。
又向西行十里,抵達臨皋驛。
臨皋驛是長安城西北第一個驛館,在渭水南岸,官員西北行,親故大多在此處為其餞行。
太子離京,諸皇子、宗室與百官也在臨皋驛中設宴祖餞。
五皇子尉遲淵自然也在座中。
“林待詔”跟在太子身後步入堂中,四皇子等人一時未將其認出來,尉遲淵卻是噗嗤笑出聲來。
尉遲越瞪了弟弟一眼,用眼神警告他不許多嘴。
尉遲淵將嘴角拉平,若無其事地端起酒杯,與其餘幾位兄弟一齊道:“祝阿兄此行一帆風順,馬到功成。”
尉遲越舉杯回敬,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對諸兄弟道:“孤離京數月,你們替孤好好孝順父皇與母后。”
眾人唯唯諾諾,尉遲淵卻眯了眯狐狸眼,眼中有狡黠的笑意,漣漪般盪開。
第92章 預感(加更)
太子一行並未在臨皋驛多作停留。
尉遲越飲罷三杯酒,便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