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宜秋淡淡道:“娘娘不喝藥,風疾怎會好?”
郭賢妃瞪視她片刻,忽然氣性上來,不管不顧地一揚手,只聽嘩啦一聲響,越窯瓷碗摔在金磚地上,碎成了七八瓣,一碗湯藥全灑在沈宜秋身上,碎瓷片迸濺起來,在她雪白的手腕上颳了一下,劃出道一寸來長的口子,頓時滲出殷紅的血來。
郭賢妃本是要揮開沈宜秋,不想她沒拿穩摔了碗,此時見她手上流血,她又氣又怕,索性伏倒在餘珠兒懷裡嚎啕大哭起來,邊哭邊道:“老天何不將我收了去,為何降下天煞孤星來折磨我……”
話音未落,只聽遠處傳來一道冷冷的聲音:“誰是天煞孤星?”
隨即便是宮人齊刷刷跪倒的聲音:“請太子殿下安。”
郭賢妃大驚失色,只覺一股寒意順著脊柱往上躥,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她平日雖然在兒子面前撒嬌賣痴,但心裡有根弦繃著,知道他的底線在哪裡,不敢越雷池一步——對這個兒子,她還是有些發怵的。
尉遲越看了一眼沈宜秋,只見她身上灑滿藥湯,衣襟被染成棕褐色,說不出的狼狽。
他的目光落到她手上,只見皓白手腕上,一道傷口正往外滲血,雪白肌膚襯著殷紅鮮血,讓他又想起上輩子靈堂裡看到的那一幕。
他不由自主地避開視線,走過去扶她站起,對宮人道:“去尚藥局請醫官。”
沈宜秋道:“不必勞動醫官,傷口很淺,上點藥包扎一下便是。”
尉遲越默不作聲地拉起她的手腕一看,冷聲道:“這還叫淺?”
他當即從懷中取出潔淨的絹帕,替她簡單包紮了一下。
郭賢妃看在眼裡,心裡一陣酸楚,生母在這裡受人磋磨,他卻只知心疼新婦,她嚅了嚅嘴,正要說話,尉遲越一眼掃過來,讓她生生把話嚥了下去。
尉遲越道:“母妃方才說誰是天煞孤星?”
他的語氣微涼,波瀾不興,可聽在郭賢妃耳朵裡,卻如一道驚雷。
她心驚肉跳,囁嚅道:“不是……”
尉遲越不聽她辯解,看向餘珠兒:“娘娘糊塗,你們這些做下人的不知勸諫,任由她胡言亂語。來人,將這兩人打二十笞杖,逐出宮去。”
兩名宮人面如死灰,當即跪倒在地,連連叩首告罪。
他指的兩人都是郭賢妃的心腹,尤其是餘珠兒,更是與她一起長大,情同姊妹。
太子一聲令下,便即有黃門上前拉人。
郭賢妃見兒子動了真格,頓時花容失色,不管不顧地掀開衾被爬下床,一把抱住餘珠兒,不讓黃門將她帶走。
餘珠兒緊握著賢妃的手,淚水漣漣道:“娘娘保重,珠兒先走一步了。”
郭賢妃轉頭對兒子道:“三郎,太子殿下,阿孃失言,向太子妃賠不是,求你放過珠兒這一回,阿孃身邊就這麼兩個得用的人……”
尉遲越冷冷道:“母妃請自重。”
頓了頓又道:“母妃不必擔心無人可用,你放在東宮的十四人,兒子明日便替你送回來。”
郭賢妃臉一白,她這些年陸陸續續往東宮安插人手,自以為做得天衣無縫,誰知太子一清二楚,連數目都紋絲不錯。
尉遲越本以為生母沒什麼惡意,往東宮安插耳目,不過是放心不下他,便佯裝不知,由她去折騰,誰知她得寸進尺,將他的忍讓視為理所當然。
他掃了一眼榻上,冷不丁看見一隻繡到一半的足衣,不必去看大小和紋樣,也知道是替他同胞弟弟縫的。
生母最愛惜美貌,很少做女紅,生怕手指變得粗糙,除了偶爾向皇帝邀寵之外,能讓她心甘情願拿起針線的,只有她的幼子。
尉遲越看著生母,只覺無比陌生。他知道自己是眼前這婦人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