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笑了一聲道:“吞沒朝廷租稅他還嫌不夠,又縱容豪富強買、兼併良民田地,從中牟利。”
沈宜秋聽得背上發寒。那些真正需要附籍的流民自然無田可種,與失去田地的當地農戶一樣,只能依附於豪家富戶,交著比官稅重十數倍的租稅。
她很快發現其中的問題:“可是清查戶籍,蒐括隱戶不是一朝一夕之功,若無確鑿證據,如何將這些人一網打盡?”
尉遲越聽她一陣見血點出其中的關竅,不由刮目相看——以殘殺良民的罪名將曹彬押解回京審判不難,但若是根本癥結不解,慶州百姓仍舊無一日安寧。
何況曹彬與薛鶴年多年來沆瀣一氣,手中必然握著許多薛鶴年的把柄,此次將他押解回京,薛鶴年定然要力保他。
皇帝受了那麼多賄賂,自然也想息事寧人。
到時候曹彬大可將殘殺牛家小娘子的罪名推到妾室或下人身上,全身而退亦不無可能。
因此他們必須找到曹彬為禍一方,隱沒戶口的切實證據,讓他無可狡辯。
可是如何蒐集證據呢?太子大張旗鼓地駕臨,曹彬自然有防備,定然已將形跡遮掩好。
太子總不能因他向自己送美貌少年問他罪吧?
沈宜秋正思忖著,便聽太子道:“小丸,你想不想喬裝打扮去城中玩玩?”
當日黃昏,太子一行抵達驛館歇宿。
尉遲越安頓下來,與太子妃、五皇子一同用罷晚膳,吩咐侍衛道:“將那牛姓匪首帶過來。”
不一會兒,那牛天王便被帶到太子跟前。
他往堂中掃了一眼,只見一穿金戴銀的俊俏年輕人高踞榻上,看面貌不過十八九歲,想必便是傳說中的太子。
太子兩側各坐著一少年,一個是他那好二弟,另一個身穿白袍,白麵紅唇,生得嬌滴滴的,跟朵桃花似的,簡直像個美嬌娘,想必就是太子的男寵之一了。
兩人沒說話,但眉來眼去,一看就是有姦情。
牛天王心裡冷笑,上樑不正下樑歪,這些有權有勢的人都一個德性,不拿窮苦人的命當命。
他見了太子也不下跪,侍衛在他膝窩裡踹了一腳:“大膽賊囚,還不拜見太子殿下!”
牛天王吃痛,不覺跪倒在地,但仍然梗著脖子不吭聲。
尉遲淵向牛天王拱拱手:“牛兄,多有得罪。”
牛天王最恨的當屬此人,虯髯一抖,瞪起牛眼:“要你假惺惺!要殺要剮隨你們的便,我牛二郎哼一聲就是豬狗!”
尉遲越對侍衛揮揮手,侍衛行了個禮便即退下。
太子這才道:“你不想替女兒報仇?”
第98章 推測
牛二郎聞言一愣,狠話卡在喉嚨裡,化作一聲哽咽,半晌才往地上啐了一口,用慶州土話道:“少耍花槍騙你耶耶,要殺就殺!”
尉遲越聽不懂慶州話,但看他神情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受了冒犯也不以為忤,淡淡道:“你不想替女兒報仇便罷了。”
尉遲淵道:“牛兄,若是我阿兄要殺你,你這時還有命麼?我們騙你圖什麼?”
牛二郎覷著眼,濃眉緊緊皺起,狐疑地來回打量眼前的三個人,終於還是道:“你們真的……”
尉遲越點點頭:“所以你要把女兒被害的事原原本本告訴我們。”
牛二郎便將他小女兒如何被曹刺史搶進府中,如何被殘害至死的事從頭至尾說了一遍,他的官話說得不太利索,夾雜著一些慶州土話,但三人勉強能聽懂。
三個月前,他小女兒去寺廟裡拜佛,偏巧遇上曹刺史,叫他一眼看上。
第二日便有曹家人逼上門來,道要她進府“享福”,牛家是佃農,家中一貧如洗,便是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