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臣不敢。懇請聖人賜諭。“
既已下定決心,遇上點阻礙就退縮,實在不是他的作為。
皇帝勃然大怒,心說我可不止你這一個兒子!
他心裡想著,險些將這話脫口而出,幸而頭腦中還留有半分清明,讓他將這話嚥了回去。
太子監國數年,在朝中根深蒂固,最近辦的幾樁事更是沉穩老練,手腕高超,儼然有先帝當年風采。
最重要的是,北門禁軍的兵符在張氏手裡捏著,皇后待自己有幾分情意,他心知肚明。
若是真的下詔廢太子,說不定反而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皇帝心裡瞬間轉過許多念頭,末了化作一聲暗暗的嘆息。
他垂拱多年,這太子豈是說廢就能廢的?
皇帝方才發作一通,邪火去了大半,此時只覺頭暈眼花,四肢無力。
尉遲越膝行兩步,起身攙扶皇帝坐下:”阿耶保重。“
這聲“阿耶”將皇帝剩下的那點餘火也澆熄了。
他仍舊繃著臉:“你就算違拗朕也要娶那沈氏女?”
他倒也不是咬定了沈氏女不祥,只不過見不得兒子忤逆自己。
尉遲越對皇帝秉性瞭如指掌,心知他不過是藉機逞一逞為人父的威風,此時見他神色語氣趨於和緩,便向淨虛真人乜了一眼。
淨虛真人先前見他們天家父子失和,恨不能把自己縮成螻蟻大小從門縫裡溜出去,此時見皇帝緩頰,心知他心裡已經鬆動,只欠一個臺階下。
這便是他的用武之地了。
老道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地甩了一下拂塵,向皇帝行了一禮:“啟稟聖人,小道有一言斗膽啟奏。”
皇帝對淨虛真人一向敬重,雖然剛才見他有些失態,也只當是太子咄咄逼人所致,便頷首道:“阿師儘管直言。”
淨虛真人抖了一下拂塵道:“方才小道不慎聽見聖人所言,那沈氏女公子父母已亡故?”
皇帝點點頭。
淨虛真人高深莫測地掐了掐手指,掀動嘴唇,唸唸有詞,忽然雙眼一亮,喜道:“殿下鳳子龍孫,命格貴不可言,一般命格不堪為其敵體,倒是像沈氏女公子這般的,尋常人家福薄,娶回去興許有損無益,與殿下卻是天作之合。”
皇帝將信將疑,乜了跪在地上的兒子一眼,又看向淨虛真人:“此言不虛?”
淨虛真人道:“天道玄遠,小道修行淺薄,不敢妄言窺破天機。不過若有半句虛言,便讓天降雷火,令小道粉骨碎身。”
皇帝撫了撫須,沉吟道:“真人言重。”
淨虛真人又道:“小道聞‘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此雖儒家之言,小道亦深以為然,周幽失道,天欲亡之,故有壓弧箕箙之禍,若說周亡於褒姒,卻是本末倒置了。聖人仁德愛民,太子至純至孝,我大燕必定福祚綿長,千秋萬代。”
皇帝沉吟片刻,頷首道:“阿師此言甚是。”
轉頭對兒子道:“爾當時時反躬自身,常思己非。”
尉遲越再拜:“謹遵阿耶教誨。”
皇帝站起身,親自扶了兒子起來。
兩人一番父慈子孝,又是其樂融融。太子更是執起袖子,親自替父親展紙研墨,待墨跡稍幹,便迫不及待將那道來之不易的手諭揣入懷中。
皇帝留他宿在華清宮中,見他執意要立即回宮,便也沒有強求。
尉遲越辭出,一路馬不停蹄,回到東宮時也已是月上中天之時了。
他顧不得飢腸轆轆,飲了一杯茶湯,便將賈七和賈八叫進書房,屏退了左右。
賈七知道是為了那樁四十杖的差事,不待太子發問,便主動道:“啟稟殿下,僕等已將殿下交代的話傳了出去,想必不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