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歇息。”今日工部侍郎呈了漕運方案上來,他還未及細看。
太子妃起身相送。走到宮門口,尉遲越忽然停住腳步,轉過身道:“這幾日朝中事務繁多,再過兩日孤陪你省親,屆時可以住上兩日。”
沈宜秋回到殿中,百思不得其解,今日尉遲越從頭至尾神色如常,末了還提省親的事,她非但沒能弄清楚尉遲越的意圖,反而更迷茫了。
相安無事地過了兩日,便到了回沈家省親的日子。
太子妃省親自有制度,尉遲越務求省儉,大刀闊斧地砍去了許多無謂的繁文縟節,只是太子夫婦駕幸,金吾靜路,沈府諸人迎接,該有的排場、禮數亦是省無可省。
太子妃的懶覺也睡不成了,大清早便得起床梳妝更衣。
按制度太子妃省親該著鈿釵襢衣,太子行事低調,改成常服,但也不能太寒酸,梳妝打扮頗費了宮人們一番功夫。
沈宜秋有大婚之日的前車之鑑,再不願將一張臉塗得濃墨重彩。
於是手巧的宮人只用眉墨將她柳眉略勾深一些,唇上薄薄施一層胭脂,又在臉頰上輕掃了一些真珠加山花研成的細粉,額間貼上寶鈿,兩腮點上小小的面靨。
她平日因著隨時要上榻躺一會兒,懶得施朱塗粉,總是素著一張臉,此刻淡掃蛾眉,輕紅著臉,便覺分外明豔照人,連承恩殿的宮人都忍不住悄悄多看幾眼。
尉遲越見了暗暗長出一口氣,雖不如平日淨頭淨面的好看,至少不像大婚那日,塗抹得連人都認不出來。
他見沈宜秋神采奕奕,嘴角含笑,心中有些愧意。
太子妃和母家極為親密,尤其是對祖母言聽計從。
上一世,他有心抬舉沈家,見沈二郎頗有幹才,便將他調入戶部。
沈二郎也果然勤謹,七年中考績優異,他便放心委任他為益州刺史,誰知他在任上大肆斂財,欺上瞞下,以至於膽敢隱瞞災情不報。
事發後按律該治他死罪,然而沈氏脫簪自請下堂,在他殿外跪了兩個時辰,只求換她二伯一命。
那是他一輩子最難熬的兩個時辰。
沈宜秋那時候才小產不滿三個月,他於心不忍,可又不願違背自己的原則,飽受煎熬,最終還是網開一面留了沈二郎一命。
明知道沈氏也為難,明知他自己該負識人不明的責任,他還是不免遷怒於她,後來著實冷落了她一段時日。
想起這些往事,他心裡便有些發堵,好在重活一世,他可以修正上輩子的錯誤。
沈二郎這樣的蠹蟲,他是不會再給半點機會的,也省得太子妃左右為難。
沈宜秋不知太子心中所想,卻與他不謀而合。
她這回順水推舟帶尉遲越回沈家省親,只盼他明察秋毫,早日識清沈家人的嘴臉,別再提拔她二伯這種蠹政害民之輩。
若是她二伯隱藏得好,這回哪怕頂著後宮干政的罪名,她也要勸住尉遲越。
兩人各自懷揣著滿腹心事,分別坐上金輅車與厭翟車,帶上侍從,浩浩蕩蕩往沈府去了。
連日來,沈家眾人為了接駕事宜忙得腳不沾地。
雖然沈七娘是個白眼狼,但才出嫁幾日便由太子陪著省親,於沈家是莫大的榮耀,朝野中都在暗暗傳著,沈家怕是要靠女兒起來了。
八字還沒有一撇,沈府的男子便已做起了權戚的美夢,各自盤算著,如何才能藉此機會嶄露頭角,博得太子的賞識。
接駕前一天夜裡,沈老夫人將三個兒子叫到青槐院中——前頭四個兒子是沈老夫人生的,五房、六房、七房都是庶出,這等大事自然沒資格參與。
沈老夫人看了兒子們一眼:“明日太子光降,切記克己復禮,謹言慎行,切莫失了我沈氏的體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