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隨服下的藥湯里加了安神助眠的藥材,她一直昏睡到翌日午後才甦醒過來。
她恍惚了片刻,忽然想起昨夜的事,立即坐起身,卻因為起勢太猛一陣頭暈目眩。
春條趕緊扶住她:“娘子別擔心,陛下已經服了兩劑藥湯,鄭奉御早晨替陛下診過脈,脈象已經平穩下來,要不了多久就能醒了。”
她知道隨隨擔心什麼,一股腦把她最想知道的事說出來,這才喘了口氣:“陛下好好在寢堂裡睡著呢。娘子現在最要緊的是安心靜養,否則陛下醒過來,娘子又累倒,豈不是沒完沒了?”
隨隨聽說桓煊無虞,略微鬆了一口氣,但還是讓春條扶她起床洗漱更衣,儘管知道他已經度過了險厄,總是要親眼看見才能放心。
到得寢堂中,桓煊仍舊昏睡著,但神色不似昨夜那般痛苦,臉色似乎也好了些。
隨隨問守在床邊的鄭奉御:“陛下怎麼樣了?”
醫官道:“這解毒方是對症的,陛下的脈象已平穩下來,不過陛下中毒頗深,又拖了這些時日,恐怕要多服一段時日才能將餘毒清除乾淨,之後也須臥床靜養,直至御體完全復原。”
他頓了頓,蹙眉道:“蕭將軍請恕老夫多言,將軍中毒雖不如陛下那麼深,也不可掉以輕心,免得落下病根。”
大夫最怕碰到這種不遵醫囑,叫人不省心的病人,偏偏他的病人一個兩個都是這樣。
隨隨向醫官行了一禮:“昨夜多謝奉御。”
鄭奉御道:“蕭將軍不必多禮,這些都是老夫分內之事。”聽他的話乖乖回去休息比什麼好話都有用。
偏偏這病人毫無自覺,在病榻前坐了下來。
高邁領著一干內侍宮人識趣地退了出去,鄭醫官不好再杵著,也退了出去。
寢堂裡只剩下隨隨和桓煊兩個人。
隨隨抬手摸了摸桓煊的額頭,仍舊有些熱,但已不似昨晚那般燙得嚇人,他的呼吸也沒那麼急促了。
她用乾淨的絲綿蘸了清水,輕輕點在他嘴唇上,乾涸的雙唇慢慢溼潤柔軟起來。
她放下手中絲綿,忍不住用指尖撥了撥他長而密的睫毛,然後低下頭在他嘴唇上輕啄了一下。
只是蜻蜓點水般的一觸,輕得像花瓣落在湖面上,誰知男人的長睫輕輕一顫,睜開雙眼,眼中盛滿了笑意,明知故問:“你在偷偷親我?”
隨隨挑了挑眉:“你在裝睡?”
桓煊避而不答,眼中笑意更濃:“蕭綏綏偷偷親我。”
隨隨不羞也不惱:“是,我想親就親,怎麼了?”
說完在他唇上咬了一下。
……
七日後的子夜,太極宮承天門前響起喪鐘,長安城裡大小佛寺的鐘聲隨之響起,不過月餘,這座古老的城池又送走了第二位帝王。
新帝登基不過月餘便染上疫病,藥石罔效,彌留數日,在太極宮兩儀殿中駕崩,諡號孝武。
孝武皇帝生前平定四鎮,收復淮西,不過那都是他還在潛邸時的事蹟,登基沒幾日便身染時疫而崩,成為本朝當政時日最短的皇帝。
死前他立下遺詔傳位給十皇子,令長公主與張相輔政,並下令喪儀從簡,取消百官守靈之儀,入棺後即封上棺蓋以免疫病擴散。
他還將京畿兩座田莊舍為悲田坊,田產出息用以維持坊中運作。
令人意外的是他將親王時的潛邸和城南常安坊的一處別院,連同奴僕下人一起賜給了三鎮節度使蕭泠。
坊間有人猜測大行皇帝與蕭將軍之間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更離譜的一種猜測是蕭將軍與大行皇帝數年前死於意外的姬妾生得十分相似,因此大行皇帝才愛屋及烏,把王府和兩人曾一起生活過的地方都送給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