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忠順哪裡還有心思聽他嘮叨,打斷他道:“今日寺中可有車馬出入?”
知客僧翻著眼睛努力回憶:“敝寺今日只有幾個香客,有四五個騎馬來的,還有兩個騎驢來的,也藏不了人……”
他忽然“啊呀”一聲:“對了,今日還有大車運菜蔬到城裡去賣……”
馬忠順道:“那車是你們寺裡的?”
知客僧搖搖頭:“是從城裡車馬行僱的,原先一直僱的那家主人一個多月前家中有喪事,關了店門回鄉了,另找了一家……”
馬忠順道:“你給我們吃的齋菜裡有什麼東西?”
知客僧嚇得直搖手:“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小僧什麼事都不知道,還是原先那些齋飯茶湯……不對,上個月來了個新的飯頭僧……”
馬忠順的臉色由煞白轉向鐵青,他一聽便明白這是個局,恐怕早就有人盯上了鹿娘子,精心籌劃了許多時日,直到今日才動手。
他立即叫一人回常安坊報信,其餘人分頭去找。
高邁和高嬤嬤得到訊息,頓時嚇得一佛出世二佛昇天,趕緊加派人手徹夜去尋找。
出動了上百個王府侍衛,加上金吾衛尋找了一日一夜,他們方才找到了昭應山中那處賊窟。
別墅已經被大火燒成了一片焦土,侍衛們在廢墟中找到了兩具女屍,屍身已經被火燒得面目全非,衣裳自也化了灰,不過從身量和未燒燬的簪釵等物看,是鹿隨隨與春條無誤。
此外一同化作焦炭的還有三十來個賊匪。
這場火因何而起,三十多個匪徒為何一夕之間全都死在賊窟裡,卻是不得而知。
……
高邁、高嬤嬤和山池院的一眾下人焦急地等待著訊息,誰知等來的卻是兩副棺木。
高嬤嬤幾乎昏厥,雙腿一軟便坐在了車前:“出門時還好好的,怎的說沒了就沒了,一定是弄錯了……”
小桐忙將她扶起,想安慰兩句,自己也已泣不成聲。
高嬤嬤失神地扶著棺木:“讓老奴看一眼……”
高邁忙攔住她:“早已辨不出面目了,嬤嬤年紀大見不得這些……”
連連向小桐等人使眼色:“快扶嬤嬤進去歇息,若嬤嬤有個好歹,怎麼向殿下交代?”
高嬤嬤這才想起殿下人在淮西,他們還得向他交代,悲慟之外又添了焦急:“殿下把娘子交給老奴,老奴沒看顧好,老奴有何顏面再見殿下……”
心口一痛,彷彿心肝都要裂開,揪著衣襟痛哭:“娘子說她命薄,老奴一直將信將疑,定是佛祖怪老奴心不誠……”
小桐等人好勸歹勸,總算將她勸回院中。
高邁命人將兩口棺木抬進棠梨院中停靈,吩咐下人去置辦喪具。
待眾人領了命去忙活,他一人站在兩口棺木前哭了一回,用袖子揩了揩紅腫的眼睛,開始犯起難來。
事已至此,該如何向齊王殿下稟報?
他們這些近身伺候的人都知道,鹿隨隨雖然沒有名分,但在齊王心裡的地位非同一般,按說出了這麼大的事,應當立即向殿下稟報,然而這回的情形卻有些特殊。一來齊王在淮西打仗,得知愛妾身故,定然心神大亂;二來鹿隨隨是死於非命,那樁案子也透著些蹊蹺,齊王定然不甘心,可淮西這場仗少說還要打一年半載,他不能脫身,一直懸著心,也是種煎熬。
可若是擅作主張將死訊瞞著齊王,他過了一年半載得知此事,還不知會怎麼樣。
高邁左思右想,無論怎麼選,自己一個下人都擔不起其中的干係,只有找幾個能主事的人來定奪。
正思忖著,便有內侍來稟:“高總管,豫章王來了。”
高邁彷彿抓住了救命稻草,趕緊迎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