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茵褥几榻都與他在王府中慣用的相差無幾,香爐中燃著熟悉的香丸,一應陳設都合他心意,便微微頷首:“擺膳吧。”
不一會兒,內侍們便捧著食案、酒餚魚貫而入。
桓煊銜著金湯匙出生,衣食住行出了名的講究,並非窮奢極欲,就只是講究。
雖然在邊關也是粗茶淡飯,但那是不得已的將就,只要條件允許,他的舌頭便要恢復往日的刁鑽。
眾所周知,全長安最好的庖人不在宮裡尚食局,而在齊王府。
食案上的菜餚不多,卻無一不是庖人們鉚足了勁烹製出來的拿手佳餚,五味調和,色香俱佳。
若是哪道菜能得齊王殿下一句“不錯”,那庖人能得意一整年。
桓煊卻似乎興致缺缺,舉起玉箸,挑順眼的嚐了嚐,始終不發一言。
高邁使了個眼色,便有人用托盤捧了隨隨那一湯一菜來。
食器自然是換過了,雞湯裝在上好越瓷碗裡,醉松蕈擺在卷草紋銀碟上,但與那些精美的餚饌比,仍舊樸實無華得幾近寒酸。
桓煊執起銀湯匙嚐了一口雞湯,點點頭:“這湯不錯。”
他又喝了一口,方才放下湯匙,又挾了一株醉松蕈送入口中,微微挑眉:“不錯。”
頓了頓道:“府裡又進了新的庖人?”
連說兩個不錯,連高邁都覺詫異。
他自覺有功,心下微微得意,搓搓手笑道:“回稟殿下,這道小菜和這道湯,都是鹿娘子親手
烹製的……”
桓煊怔了怔,才想起鹿娘子就是那獵戶女,臉色微微一沉,已經伸向第二塊醉松蕈的玉箸收了回來。
他撂下玉箸,冷冷道:“叫那獵戶女過來。”
內侍過來傳話的時候,隨隨正和春條相對用晚飯——他們算不得正經主僕,只要沒有旁人在,都是一起吃的。
隨隨擱下竹箸,有些納悶,桓煊這時候叫她去做什麼,王府規矩大,侍膳有專門的內侍,應當用不著她吧。
春條卻在吃吃偷笑,臉上滿是得意,往正院送食盒的事她憋著沒提,便是想給她一個意外之喜。
隨隨不明就裡,整了整衣襟,便跟那內侍去了正院。
穿過兩重門,到得內院堂前,內侍褰起竹簾,隨隨便看到坐在食案前的桓煊。
雖然他面無表情,眼神微寒,與她記憶中那人大相徑庭,但一看到那張熟悉的臉,她便不由自主地忽略了他的神情態度,眼神立即柔和下來。
“民女鹿氏拜見殿下。”她躬身行了個萬福禮,動作有些生疏。剛抬起頭,目光又釘在了桓煊的臉上。
桓煊一聽她的聲音便微微蹙眉。
此女的眼眸本來就比一般人亮些,野裡女子不知羞恥為何物,這樣貪婪又熱烈地凝注著他,更顯得格外灼灼。
阮月微那樣的大家閨秀,是絕不會用這種眼神看人的。
他瞥了一眼食案:“這是你做的?”
隨隨這才注意到,他面前的碗盞裡,是她做的雞湯和醉松蕈。
她剎那之間便想明白了前因後果,知道是春條那小丫頭弄巧成拙了。
她平靜地答道:“回稟殿下,是民女做的。”
桓煊轉頭對高邁淡淡道:“拿出去倒了。”
此言一出,在場的內侍都是一驚。他們見齊王殿下連王府都不回,巴巴地跑到山池院來,以為他是看重這位鹿娘子。
方才他分明也對她的手藝頗為讚賞,他們還以為他把人叫來是要嘉許乃至賞賜,誰知卻是這樣的結果。
高邁到底是老於世故的,第一個反應過來,知道自己是好心辦壞事了。
當初在太后宮中,阮月微偶爾心血來潮下廚,總是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