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皇后也笑了,眨眨眼道:“七娘哪裡都好,就是太老實。”
沈宜秋仍是難以置信,恍然如在夢中,整個人懵懵懂懂的,跟著尉遲越下拜謝恩。
張皇后見了她這模樣,不禁有些心疼,將她拉起來,柔聲道:“我也是在邊陲長大的,是皋蘭,真是做夢都想回去看看。”
她說著,目光便飄忽起來,彷彿可以越過宮牆,越過城垣,一直抵達很遠很遠的地方。
她的聲音有些哽咽:“我是去不成了,你替我去看看大漠和草原吧。”
沈宜秋握著張皇后的手:“好。”
張皇后轉過頭,佯裝咳嗽,偷偷掖了掖眼角。
沈宜秋不免有些擔心:“妾只怕跟去會拖累殿下。”
尉遲越沒好氣地道:“誰叫你習武總偷懶,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張皇后笑著揶揄道:“你一同去才好,免去三郎多少後顧之憂!”
三人聊了幾句,母子兩人便開始旁若無人地談起西域的局勢,尉遲越全然沒有叫太子妃迴避的意思,沈宜秋不覺聽得入了神,不知不覺半日過去,日頭已經偏西。
尉遲越命黃門去傳膳,對嫡母道:“請母后見諒,今日用罷夕食,兒子還要去一趟邵侍郎府邸。邵侍郎不日便要前往洛陽,在他離京之前,兒子還需就轉運之事與他商討一下。”
他轉過頭對沈宜秋道:“一去西北便是數月,你也去向舅父舅母道個別。”
沈宜秋知道他去舅父家的確是有公事,但舅父初七啟程,在此之前哪一日去都行,他趕在今日去,其實是為了她。
張皇后知道太子妃與舅家親近,邵安又是一心為公、才學卓著的能臣,連連點頭:“應該的。”便即催促他們儘快用膳,早些出門。
尉遲越道:“不急,邵侍郎從驪山回京,這會兒恐怕還在路上。”
兩人陪張皇后用了膳,便即登上馬車,出了蓬萊宮,向城南嘉會坊行去。
其時坊門已經關閉,邵家人才用罷晚膳,一家人圍著大案飲茶,聽邵安繪聲繪色地講述元旦大朝會的見聞。
就在這時,便聽外頭傳來叩門之聲。
岳氏奇道:“這會兒怎麼還有人來?”
邵芸道:“多半是坊中鄰里,給咱們送好吃的。”
岳氏在女兒臉上重重地颳了一下:“吃吃吃!就知道吃!”
兩個老僕腿腳不怎麼利索,邵澤便被母親支使著去應門。
他開啟門往外一看,登時唬了一跳,只見兩駕東宮的馬車停在門外,後頭跟著一隊隨從侍衛。
尉遲越上回見識過邵家的院落,這回輕車簡從,只帶了十來個人,但也將邵府門前的小巷擠得水洩不通。
邵澤自打入了宮中,時常伴在尉遲越左右,但見了太子仍舊有些緊張,此時突然見著他,腦海中一片空白,半晌才回過神來行禮:“僕……僕僕參見殿下,太子妃娘娘。”
尉遲越與沈宜秋對視一眼,都笑了起來,便即向他拜年。
太子道:“表兄不必見外,今日孤和宜秋走親訪友,只敘家人禮。”
邵澤這時才冷靜下來,忙將他們迎入庭中。
此時邵家餘人已聽到動靜,出來相迎,將兩人延入堂中。
敘過溫涼,他們便圍著大方案坐下——邵安榮升侍郎,家中也未添置幾張食案茶床,仍舊是一張大案,既作食案又作茶案。
不過比起皇帝那張東施效顰的紫檀大案,這張雜木案几卻親切得多,連滲進木頭裡的淺淺油漬都讓人心底蒸騰起一股懶洋洋的暖意。
幾人圍著几案飲茶聊天,尉遲越忽然覺得這矮屋窄院比之華庭高軒,卻有一種別樣的煙火氣。
甚至這甘願“匹夫匹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