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遇喜目光閃了閃:“奴這就著人準備。”
宋六娘和王十娘白日裡在飛霜殿受了驚嚇,這會兒仍舊有些惴惴的,一時擔心賢妃為難太子妃,一時又擔心太子回宮後要追責,兩人都不敢就寢。
黃門來請,兩人起身略理了理衣裳,便即跟著去了承恩殿。
尉遲越邊等人邊爭分奪秒地批奏書,待人到了,叫黃門將他們徑直引到東軒。
兩位良娣行過禮,見太子沉著臉,心便提了起來。
尉遲越放下書卷掃了他們一眼,只見宋六娘眼皮還腫著,想起太子妃的叮囑,捏了捏眉心,緩頰道:“賜坐。”
待兩人坐定,尉遲越方才對宋六娘道:“今日郭賢妃召你去,究竟所為何事?”
宋六孃的嘴唇立即打起了哆嗦,鼻尖發紅,眼裡包著淚,卻不敢當著太子的面哭,使勁憋著:“殿……殿下恕罪……”
尉遲越一見女子泫然欲泣的模樣便心煩意亂又束手無策,不由撫了撫額頭,這副模樣若是叫沈宜秋看見,不知當他怎麼難為人了。
他看向王十娘:“王氏你說。”
王十娘鎮定多了,將飛霜殿中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她記性絕佳,幾能過耳不忘,將郭賢妃、宮人和沈宜秋的話複述一遍,幾乎一字不差。
尉遲越的臉色越來越差,聽聞生母言涉咒詛,更是沉得要滴下水來。
他知道王氏為人正直,絕不會誇大其詞、添油加醋。他知道生母蠻不講理、睚眥必報,卻不想她為了上回一點小齟齬,竟然荒唐到這等地步。
王十娘見他面色不豫,不敢接著往下說,尉遲越道:“太子妃又為何留下侍疾?”
王十娘便將那中年宮人如何搬弄口舌學了一遍。
尉遲越道:“可是生得像魚那個?”
王十娘幾乎忍不住笑出來,那宮人臉大而扁,兩眼之間幾能再擺下一對眼睛,不成想太子殿下看著一本正經,刻薄起人來倒是入木三分。
她斂容道:“回稟殿下,正是此人。”
尉遲越冷哼了一聲:“接著說。”
王十娘又將郭賢妃和沈宜秋的話學了一遍。
尉遲越不覺捏住腰間的紫玉摩羯佩,直捏得指節發白。
待王十娘說完,他沉吟半晌,這才點點頭道:“孤知道了。”
宋六娘本以為太子要發落她,不成想他從頭到尾也沒追究抄錯經文之事,心絃一鬆,只覺整個人虛飄飄的,手腳軟得如同面搓成一般。
尉遲越見她這不爭氣的模樣便頭疼,也只有沈宜秋耐煩寵著,他揮揮手道:“往後做事仔細些便是,你們退下吧。”
待兩人離去,尉遲越坐著生了會兒悶氣,這叫宮人伺候沐浴更衣。
不覺已近三更,他熄了燭火,獨自躺在他和太子妃兩個人的床上,酒意已散得差不多,睡意卻遲遲不來。
衾被裡似乎還殘留著沈宜秋髮膚上那股獨特的香氣,待他凝神去細嗅,卻又忽地飄渺無蹤,無跡可尋,彷彿只是他的錯覺。
輾轉反側間,他不覺想起上輩子的事。
那時他們新婚不久,便是一開始不滿意張皇后選的妻子,可他們少年夫妻,沈宜秋又是那般溫婉恬靜,要說沒有一點心動,也是自欺欺人。
他們也曾有過一小段綢繆的時光。是什麼時候開始悄悄變化的?他卻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了,就像一罈清酒慢慢變濁,變酸,誰也不知是幾時開始的。
但他卻清楚地記得,他們新婚未滿一月,郭賢妃的頭風病便頻頻發作,沈宜秋總是一聽聞訊息便入宮問安,親自侍奉湯藥,少則三五日,多則七八日。
每次從飛霜殿回來,她總是比平日更沉默寡言,對著他時卻沒有半句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