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囚禁在暗室中,這事說出去恐怕沒人會相信,謝爻初聽也覺荒謬,但略一思忖,便想到大約是為了偃師宗的訊息。
但是夏侯儼身為掌門問弟子幾句話,何必要將她囚禁起來?除非他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事要做,不能讓這弟子將偃師宗的訊息洩露給別人。
這別人自然也包括他。
謝爻只一剎那便想通了其中關竅,一顆心不斷往下沉,像是永遠沉不到底。
先是凌霄恆,然後是謝汋,如今是夏侯儼,這些熟悉的人一個接一個露出另一副面孔,一種窒息的感覺漸漸包裹住他,就像慢慢溺水。
他定了定神:“她眼下在哪裡?”
郗子蘭道:“她將方位傳給了我,在赤地西北方向的沙磧裡,離琅玕城不遠……阿爻哥哥,她聽到的那些巨響會是什麼?掌門師兄他們沒事吧?”
那樣大的動靜若非天劫,便只有大量靈力瞬間用九天真火引燃,而靈力的來源也不難猜——夏侯儼這次出征出動了好幾艘戰船,每一艘的底倉裡都裝載著大量靈力。
他遲疑了一下,決定先將夏侯儼的死訊隱瞞,郗子蘭傷勢未愈,這時候再添哀慟只會雪上加霜。
“你安心養傷,不必擔心,一切有我在。”謝爻安撫道。
郗子蘭輕輕“嗯”了一聲,聽起來安心不少:“我好好養傷,不給阿爻哥哥添亂。”
斷開傳音,謝爻便向章明遠道:“我即刻動身去赤地,宗門之事有勞章師叔。”
章明遠見他主意已定,也不再多勸,只道:“應當的,神君保重。”
謝爻用縮地術,御劍大半天的路程只用了半個多時辰,眼前的景象比他預料的更慘烈。
赤地魔域原本就是蠻荒之地,只有幾座城池還算熱鬧,如今幾乎盡數夷為平地,到處都是未熄滅的烈火,冒著黑煙的殘垣斷壁,相枕籍的屍骸,有城中魔修的,也有修士的,有失去雙親的稚子坐在路邊嚎啕大哭。
戰船的殘骸散落四處,有的還在“噼噼啪啪”地繼續燃燒。
謝爻御劍在空中緩緩飛行,俯瞰著這煉獄般的景象,目光並未在任何地方停留,寒潭般的眼眸深不見底。
他最終在琅玕城西百里處找到了囚禁沈留夷的東西。
那並不是個艙房,而是個形似方盒的法器。
他解開了上面附著的陣法,將沈留夷解救了出來。
沈留夷坐在沙磧中的一塊岩石上,一雙眼睛已經腫成了胡桃,滿面都是淚痕,見了謝爻,先是一怔,隨即又哭了起來。
謝爻給了她一瓶靈藥,沈留夷小心接過喝下,感到舒暢了些,連忙拭去眼淚,便要行大禮:“弟子多謝神君相救。”
謝爻攔住了她:“你將這段時日發生的事從頭到尾說一遍。”
沈留夷對這位神君一向又敬又畏,不過有了幻境中那段遭遇,畏懼顯然佔了上風。
講到她被囚偃師宗的經過時,她猶豫著不知該不該將幻境的事說出來,這一絲猶疑沒有逃過謝爻的眼睛。
他淡淡道:“把一切如實道來,別遺漏什麼。”
沈留夷對上那雙平靜無波的眼睛,心頭頓時一凜,他的神情語氣分明都很溫和,但她卻莫名感到後背發冷,手心也沁出汗來。
她不敢隱瞞被投入幻境之事,便提了一嘴,暗暗盼著玄淵神君別深究。
哪知怕什麼來什麼,謝爻抬手打斷她:“你在幻境中遭遇了什麼?”
沈留夷只得照實說,在講到夢境中她被奪軀殼、割神魂時,謝爻的臉色越來越冷,眼中卻閃著一種似冰冷又似灼熱的光彩。
沈留夷將夢境中的幾世從頭到尾說了一遍,謝爻沉默良久,從袖中取出一隻棗核大小的小舟,小舟見風就長,很快便長成一艘飛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