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這車裡坐的是誰麼?”一個隨從趾高氣揚地道。
“休得無禮!”譚孝純喝止隨從,撩開帷幔從車上下來,對那小和尚行了個合掌禮,“小師父,我等只想進去參拜菩薩,還請通融。”
小和尚見他穿著華貴,氣度不凡,不敢極力阻攔,為難道:“檀越有所不知,敝寺住持剛剛圓寂,沒人主事……”
“小師父節哀順變,”譚孝純打斷他道,“本不該叨擾,只是我等遠道而來,既已到了山門,總是想上一炷香再走,還望小師父體諒我等虔心。”
小和尚臉嫩,見他說得情真意切,不好意思阻攔,只得把他們放了進去。
譚孝純讓小和尚在前面帶路,自己一邊悠然地踱著步,一邊舉目四望,只覺這寺廟雖不算大,草木庭園倒還有幾分趣味。
往裡走了一段,隱隱有哭聲傳來,譚孝純心說出家人四大皆空,這些小和尚哭得這樣慘,可見沒什麼慧根了。
他被自己的念頭逗得一樂,情不自禁地勾起了嘴角。
正想得出神,那小和尚在門口停住腳步,轉身對他行了個禮道:“檀越,前頭就是佛堂了,旁邊小臺上有香,您請自便,恕小僧不能奉陪了。”
“小師父去忙便是,不必相陪。”譚孝純還了一禮,自顧自推開門走進了佛堂。
佛堂中香菸繚繞,光線昏暗,蓮花燈發出搖曳的幽光,譚孝純抬頭望了望那尊聞名遐邇的菩薩像,微微撇了撇嘴角。什麼求夢占卜,他是半點也不信的,愚民矇昧以訛傳訛罷了。
不過這塑像的做工倒是頗為精緻,比他生平所見的造像都更生動一些,特別是那雙眼睛,不但栩栩如生,還有幾分莫名的眼熟。
他在打量塑像時,董曉悅也在打量他。
譚孝純和夢裡的模樣沒什麼差別,和三年前在郢州見面時也並無二致,一樣紅光滿面,神采奕奕,似乎連鬢邊的白髮也未曾多添一縷。一個人春風得意之時總是顯得年輕。
董曉悅擁有沈氏的記憶和感情,可是見到毀了自己一生的仇人,卻沒有料想中的憤怒和激動,只是覺得冷徹心扉,彷彿連血液都結成了冰。
只有刻骨銘心的愛才能帶來刻骨銘心的恨,沈氏對譚孝純只剩下齒冷和漠然。
譚孝純打量了菩薩像一番,從香臺上抽出三支香,在蓮花燈上點燃,捏在手中躬身拜了拜,把香插進香爐,一撩錦袍下襬,在蒲團上跪下。
帶著檀香氣息的煙霧嫋嫋升騰。
譚孝純雙手合十,口中喃喃祝禱,望了望佛像,然後拜倒下去。
董曉悅隔著煙霧冷冷地看著他。
譚孝純感到後背莫名發涼,下意識地直起身,環顧四周,卻沒發現什麼異樣。
他以為是錯覺,自嘲地笑了笑,再次拜下。
一道閃電猛地劈開昏黑的天空,緊接著一聲炸雷,譚孝純毫無防備,心跳到了嗓子眼。
他直覺此地不宜久留,草草地磕了第三個頭,打算立即起身離開,不經意間瞥了眼菩薩像,竟覺得那菩薩像似乎在衝他笑。
他揉了揉眼睛,再看時菩薩像又恢復了先前那悲天憫人的模樣。
大約是煙霧太濃看花了眼罷,譚孝純掏出汗巾擦擦臉上的汗,轉身便往門口走。
走了幾步之後,他發覺不對了。
門口就在眼前,滿打滿算也就是四五步的距離,可他走來走去,那門口卻始終在咫尺之遙,彷彿有一道看不見的屏障將他困在了裡面。
而且這煙霧也太濃了,一炷香會有這麼多煙麼?
一種原始的恐懼感從譚孝純的心底滲出來,為官多年的沉著冷靜此時也顧不上了。
前門出不去,他轉身就往後門跑,還沒跑出幾步,就聽得上方傳來一陣清脆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