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從得了令,再去向閽人打聽原委,半晌沒問出個所以然,這些世家的僕人訓練有素,嘴都緊得很。
董曉悅情急之下乾脆撩開車帷,提著裙子跳下車,親自上陣。
閽人一見長公主殿下親自出馬,趕緊跪下請罪,不好再一問三不知,半遮半掩地說了個大概。
原來荀延回家當晚就捱了荀茂一頓笞杖,第二日日中便坐上馬車往寺裡去了。
董曉悅一聽大驚失色,該不會被打得萬念懼灰,一氣之下出家去了吧?
不過那閽人也是道聽途說,詳細的情形無從知曉,他只知道小郎君確實去了天寧寺。
董曉悅回到車裡,越想越覺得荀延那德行做得出來削髮出家的事,難道過關條件是阻止他出家?
她心如電轉,覺得完全有這種可能——出家就是拋棄了紅塵俗世,影視劇和小說裡遁入空門都不算好事,魯智深啊,賈寶玉啊......就算不涼也得掉一大堆金葉子!
想到這裡,董曉悅顧不上屁股疼了,忙叫兩個侍從回去整理行裝,安排侍衛,自己輕車簡從先出城——自己趕出去的面首,含著淚也得追回來。
董曉悅帶著僕從侍衛,星夜兼程趕了一天一夜的路,箇中辛痠痛楚難以言表,在晨曦中聽見寺廟鐘聲時,她已經奄奄一息,連喘氣的力氣都快沒了。
馬車停在山門前,侍女們要張羅步輦,董曉悅擺擺手:“不用。”揉了揉酸脹發麻的腿腳,在侍女的攙扶下下了車。
天寧寺不愧是名剎,四周景色山明水秀,令人心曠神怡。
董曉悅一行向守門的寺僧遞上名刺,說要找荀家公子,那看門的小和尚不知道什麼荀公子,為難地道:“寺中帶法修行的俗家弟子有好幾位,皆以法號相稱,並不知俗家姓氏。”
“那就勞駕帶我去見你家主持吧。”董曉悅想了想道,她記得荀延的師父就是天寧寺主持。
那小和尚面露難色,遲疑了片刻道:“主持正為新受戒的俗家師兄剃度,有勞檀越隨貧僧入內稍等片刻。”
聽見剃度兩字,董曉悅耳邊轟的一聲,後面的話都聽不見了,提著裙子就往裡面衝。
小和尚抓了抓光禿禿的腦門,想不通這看起來病懨懨的女檀越,怎麼忽的彷彿吞了大力丸一樣龍精虎猛,只好跟著追過去。
雖然是名寺,這天寧寺佔地面積卻不大,過了山門,進了寺門,眼前是一座高聳的浮屠塔,佛塔四周一圈佛殿,和後世前塔後殿的格局不太一樣。
正對著門的佛殿中傳來佛樂和誦經聲,董曉悅往那兒一瞧,透過大敞的殿門看見一個穿青衣的男子披頭散髮,背對她跪在蒲團上,身邊站著個身披袈裟的老和尚,兩旁則是觀禮的眾僧,唸經的唸經,敲木魚的敲木魚,奏樂的奏樂。
老和尚一手拿剃刀,一手拽著男子的一綹頭髮,正要下刀。
說時遲,那時快,董曉悅大喝一聲“等等”,趁著老和尚納悶遲疑的當兒,撲上去劈手奪過剃刀:“他不能出家!他塵緣未了!”
那青衣男子轉過頭來,困惑地看著董曉悅,用粗嘎的嗓門兒道:“敢問檀越,在下與你有何瓜葛?為何阻攔我皈依佛門?”
董曉悅這才看清楚他的臉,四方臉,臥蠶眉,大小眼,壓根不是荀面首。
幾十道目光齊刷刷落在她身上,董曉悅面紅耳赤,恨不得挖個坑把自己埋了:“抱歉......認錯人了......”
說著把剃刀還給老和尚:“您請繼續,您請繼續。”
老和尚年事以高,剛才差點被她那手飛身奪刀嚇出個好歹來。他接過剃刀,擦擦腦門上的虛汗,行了個單掌禮:“這位檀越是......”
觀禮的人群中有人噗嗤一聲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