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又欠了你個天樣大的人情,如若沒有你,這回還不知如何交賬呢!唉,我真是無用……”
蒲桃低垂著眼簾挑了挑嘴角道:“郎君莫要這麼輕賤自個兒,您是在朝堂上為官做大事的人,這些微末小事本就不該……”說到此處突然頓住,游魚一般從姜大郎懷中滑了出來,軟軟跪倒在地,磕頭道:“奴失言了,求郎君責罰!”
姜景仁忙將她攙扶起來,順勢往床上一帶,溫言軟語地道:“你啊,就是膽兒太小,你我私下裡議論她兩句,又沒有旁人聽見,怕什麼!”
蒲桃悽然一笑:“事到如今奴還有什麼可怕的,這賤命一條,原也不值什麼……”身子一歪,中衣領子裡滑出一枚鏨蓮花紋的小金鎖來,是嬰孩帶來保平安的。
姜景仁便如被火燙了似地縮回手,驀地想起她這輩子都不能有孩子了,又想起她的孩兒當初怎麼沒的,過了良久嘆息一聲,撫了撫她消瘦的脊背道:“是我對不住你,蒲桃。”
“奴哪裡敢怪郎君,您也難,奴知道……”邊說邊伸出纖柔的手臂環住他,“莫說這些不開心的了,郎君這幾日當差還順當麼?”
姜景仁一提到這個便來了勁頭,近日曹中正為籌備天子畋獵忙得不可開交,每日從他手上過的大小事項至少有一二十樁,他都給辦得妥妥當當,很得上峰的器重,正苦於無人可以傾訴呢,便絮絮地將他辦了哪些事,又得了何種獎語一一道來,在蒲桃飽含仰慕和深情的眼神中徜徉了半日,出門時幾乎要疑心自己真是江山社稷的中流砥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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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下賓客的名單是地介面道:“是小女瞎折騰的,叫您見笑了。”
鍾薈看了看自己手頭的活,博戲之具,這是生怕相媳婦兒的未來舅姑不記得她當年憑著五木戲名揚京都的豐功偉績呢;拿著清單去庫房裡盤點傢什、器皿,監督奴婢們拂拭擦洗,也就是灰大點,髒活累活總得有人做嘛;可安置來客牛馬,預備草料、廁房薰香這些事也要她親力親為,就有些過分了——鍾薈有些懷念剛來那兩年曾氏與她相敬如賓的歲月了。
雖有女兒和管事婆子幫忙,曾氏仍舊忙得腳不沾地,因白日多思耗神,夜裡叫夢魘折磨得更加厲害,不出四五日雙頰便凹陷了下去,臉色透著晦暗的鐵青,到了宴會當日,敷了厚厚的胡粉仍遮不住一臉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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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家擺宴選的是個吉日,秋高氣和,碧空如洗。
今日是姜曇生的大日子,他不敢怠慢,早早叫僕人去蒲桃院子裡喚了父親姜景仁起身。破曉時分,父子倆已經開了正門迎客了。
姜曇生一身紫棠色團雲錦袍,腰間束一條白玉帶,往那兒一站光映照人,與當年那酥山一樣的胖子判若兩人,因肚子裡裝了幾升墨水,比之身旁的父親更有一股儒士的文氣。
到了巳牌時分,賓客們陸陸續續來了,姜曇生一眼望見蕭家的犢車,趕緊迎了上去。
蕭九郎是獨自前來赴宴的,他今日著了一身褒衣博帶的玉白紗袍,外層的羅縠紗在晨風中飄然如煙氣輕動,比平日更顯風神俊朗。他下了車,吩咐輿人和僮僕跟著姜家僕人去停車,自己先上前與姜景仁見了禮。姜景仁見這年輕郎君姿容出眾,恭敬知禮,臉上全無世家子弟的傲慢驕橫,好感油然而生,心道,阿孃叫我著意留心後生才俊,這一個倒是堪配自家女兒,只不知是否已經婚配。
蕭熠點到即止地給姜大郎留了個好印象,便親暱地與姜曇生把著臂寒喧來,一時胡毋家的馬車也到了,三人便在一處敘話。這時有僕人急步趨上前來,既興奮又惶恐地向姜曇生稟道:“小郎君,衛家公子來了!”
姜曇生驚訝得睜圓了眼,他確實給衛琇下了帖子,可壓根沒想過他真的會出現,這不對啊,姜家唯一和他有交情的姜悔身在西北,不過人都已經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