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解個手去了這麼久?”姜老太太看了看兒媳婦煞白泛青的臉,狐疑道,“出啥事了?”
“沒事,”曾氏用力咬了咬嘴唇,總算有了些血色,“廁房不好找,耽擱了一會兒。”
老太太知道問不出什麼,見他們全須全尾地回來便作罷了。
鍾薈也看出曾氏和三娘子的反常,不由將妹妹上下打量了一番,目光落到她胸前時突然想起了什麼,詫異道:“你的五色縷呢?”
她不過隨口問一句,沒想到三娘子心裡有鬼,捧著茶碗的手一哆嗦,將半杯熱茶傾在了裙子上,鍾薈掏出帕子與她擦,順著水漬一看,發現她腰間掛的織成香囊絲繩上纏了半片枯葉,她不解地撫了撫下巴,留了心打量,又找出些別的蛛絲馬跡,三娘子的裙襬下緣有些髒汙,她趁著妹妹不注意用手一摸,略微有些溼,還摸到了一根斷草莖。
這清涼殿她來過不知幾回了,大殿到廁房之間一路都有木廊,根本沒地方沾上草莖或是露水。鍾薈百思不得其解,只得暫且拋諸腦後,思緒重新叫樂聲吸引了過去,彈箜篌的似乎換了個人,技巧和意境都與方才的少女差了一大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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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宴一直到兩更天才散,鐘太後早就回宮安置了,楊皇后也有些睏乏,命人備輦回平樂宮。
輦車剛入宮門,還未行至正殿,有個黃門低著頭急步迎上前來,是永安宮的管事太監李富,他一向老成持重,腳步急促,氣喘如牛,必是出了什麼了不得的事。
楊皇后心一沉,眉頭一跳,趕緊叫停輦,揭開銷金綵緞車帷,探出身子道:“出什麼事了?”
李富湊上前去附耳說了幾句,楊皇后每聽一句臉色便差一分,聽到最後姣好面容已經烏雲密佈,她揪著衣襬,壓低了聲音,卻壓不住勃然的怒意,憤恨道:“去把那小畜牲給我叫過來!”
不一時,三皇子司徒錚到了,他才沐浴過蘭湯,中衣外披了件素紗衣,沒梳髻,長髮就那麼披散著,微溼的髮尾在紗衣上拖出淚跡般的水痕,他走近的時候楊皇后聞到了淡淡的酒氣和蘭香。
“阿孃這時候叫我來有什麼事麼?”司徒錚若無其事地道,他眼睛裡有些微朦朧的睡意,這讓他看起來更像個孩子。
楊皇后無端想起多年前他在襁褓中的模樣,心一軟,隨即清醒過來,抄起榻邊一柄玉如意朝他身上砸去,呵斥道:“給我跪下!”
宮人們早已叫她支走了,軒敞的屋宇顯得空曠寂寥,玉如意砸在司徒錚的左肩上,然後落到地上斷成兩截,地上鋪了回紋錦的地衣,響聲有些悶,司徒錚略覺遺憾,他最喜美玉斷在金磚地上那清越的響聲。
三皇子順從地跪了下來,揉了揉左肩,仰頭委屈地望著楊皇后道:“兒子不孝,又惹得阿孃生氣。”
楊皇后望著兒子仰起的臉,若不是知道她生的是個什麼樣的怪物,她大約真會叫他這無辜的模樣翩過去。她垂下手,無力地道:“說吧,是不是你?”
“阿孃說的什麼?兒子不明白。”司徒錚仍是一臉困惑。
楊皇后懶得與他虛與委蛇,直截了當地問道:“仙居亭旁的竹林,那個女樂是不是你殺的?開膛破肚,砍去右手,我竟不知除了你還有哪個畜牲做得出這樣的事!”
“原來是這事,”三皇子抬起袖子掩著嘴輕輕打了個呵欠,“阿孃既已知道了,何須特地將我叫來問?”
“你”楊皇后怒不可遏地撲上來,捏著拳在他身上亂捶一氣,聲嘶力竭道,“你究竟為什麼啊!”
“她的手生得美,”三皇子待母親打累了停歇下來,才緩緩地道,“兒子見了想要得緊,不過砍了下來才發現,還是撥絃的時候更美些,且她掙得太用力,姿態猙獰,指甲也斷了半截,兒子知錯,已將那死物扔了。”
說這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