孃胎裡的姜悔一條性命,只管生不管養,還自覺儘夠了為人父的責任。
姜老太太看著兒子一臉油滑的討好和敷衍,一瞬間感到衰弱無力,有心再舉起柺杖抽打兒子幾下,卻是舉不動了,只得一屁股坐在胡床上,揮揮手將他打發走了。
***
姜景仁一回府,曾氏就得了信,知他難得回來必是要在老太太院裡用晚膳的,這回能待幾日,又回不回正院卻是不得而知了,即便是來,多半也就是看一眼三娘子和八郎便走。
儘管如此,曾氏還是換了件今春新裁的纏枝蓮花紋織錦深衣,罩上空青色的半臂,叫婢女與她重新梳妝,這梳頭婢是她出嫁時她阿孃特地撥給她的,手特別巧,會梳三十多種髮式,還能隨形取意,十指翻飛,片刻之間便綰出個堆雲般的傾髻,最妙的是取了一綹髮絲做了個貼鬢的小發環,將曾氏臉上的胎記掩去些許。
曾氏打量著妝鏡中的容顏,微微側過頭,鏡中便不見那駭人的胎記,只餘一張嫵媚的臉龐,可惜鸞鏡朱顏未換,新人卻已成了舊人。
她一邊看著婢子為鏡中的自己精心描眉,一邊自嘲,女子盛妝卻未必是為了心悅之人。一個兒子還是少了些。
姜景仁出了老太太的院子,一路慢慢踱著,越靠近如意院越磨蹭,鞋底好像和那段石板路害了相思病,無論如何都不願意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