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狹小,陳設簡單,甚至可以說簡陋,除了床便只有窗前一張畫案,與他富麗堂皇的宮殿自然沒法比,但卻令他心安。
他往硯臺裡低了四五滴清水,執起袖子研墨,接著拈起支禿筆蘸飽墨,臨下筆時卻發現沒想好寫什麼。
他猶豫片刻,忽然心中一動,運筆如飛,一氣呵成地寫就兩行詩。
剛把筆撂下,卻聽床架吱嘎一聲,他回頭一看,董曉悅已經坐了起來,睡眼惺忪地打著呵欠:“得把床修修好,吱吱嘎嘎的真難聽。”
“也未必得在床上。”
董曉悅剛睡醒還有點懵懂,反應慢了半拍,愣了愣才明白過來,臉刷一下紅了:“我……不是……梁玄你腦子裡是不是隻有這一件事?”
“是啊,”梁玄坦蕩蕩地看著她,嘴角噙笑,“這不是理所當然的麼?”
“你變了!”董曉悅痛心疾首,“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我覺著如今這般更好,”梁玄認真道,“你意下如何?”
董曉悅抄起床上的枕頭朝他扔去,梁玄抬手接住:“娘子倒是一如往昔,一言不合便動武。”
董曉悅瞪他一眼,噗嗤一聲笑起來,破了功,站起身,揉揉腰:“寫什麼呢?覺都不睡。”
說著踢踢踏踏地趿著鞋走到案前,低頭一看,念道:“何當脫屐……咦,我們在夢裡看到的那幅字不會就是這個吧?”
“也許吧。”
董曉悅腦子裡一片混沌,甩了甩頭:“到底是先有那個夢還是先有這幅字……我有點不明白了……”
梁玄從背後將她擁住,嘴唇在她耳後若即若離地摩挲:“想那麼多做什麼。”
放在她腰間的手也不老實起來。
“別鬧……說好了要下山吃小龍蝦的呢,還去不去啊?”
“嗯,要去。”梁玄嘴上這麼說,手卻毫不含糊地伸進董曉悅的衣襟。
“算了,”董曉悅自暴自棄,回頭吻住他,含糊道,“讓老虎去買。”
院子裡傳來一聲抗議:“嗷嗚——”
董曉悅忙裡偷閒地從袖子裡摸出一角銀子,從視窗扔出去,順手把木窗掩上。
窗外是個小小的院子,老榆樹下一口八角井,兩隻肥雞在井邊悠然踱著步,時不時低頭啄兩顆穀子。
籬笆旁趴著只蔫頭耷腦的白老虎,嗚嗚叫了半晌,屋子裡的兩個人卻不理會它。
老虎無奈地站起來,抖抖毛,叼起銀子。
屋子裡傳來董曉悅的聲音:“等等,老虎——”
老虎停住腳步,豎起耳朵,充滿希冀地回頭。
“兩斤麻辣兩斤十三香——”
老虎忿忿地朝院子外面走去,用爪子把柴門重重摔上。
屋子裡的兩個人卻是渾然不知。
清風鑽進窗戶,拂過一雙交纏的影子,掀動案頭的麻紙。
何當脫屣謝時去,壺中別有日月天。
第125章 番外
江南正是最美的時節, 上巳一過, 城中乳燕銜泥,楊柳依依, 一派融融春景。
城南吳家茶肆, 從外頭看不甚起眼, 卻是個老少咸宜的消閒去處, 皆因此處茶水便宜, 又有說書先生解悶,泡一壺清茶, 嚼著零嘴, 聽著掌故, 是最愜意不過的事。
小小一爿店鋪裡緊緊巴巴地擠著四張八仙桌,此時都坐了人,好幾雙眼睛盯著臺上的說書先生,巴巴地等著他開講。
說書先生是個頭髮斑白的老人,穿一身灰不溜秋的細棉布衫子, 頭上戴一方頗具古意的折角巾,配上清癯的長相, 倒有點隱士高人的味道。
說書先生一拍驚堂木, 清了清嗓子:“今日老朽給列位講一段漢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