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默不作聲。
身材高大卻面容極美的女子嘆息道:“西楚氣數雖然所剩無幾,但依然不是一己之力可以輕易抗衡,尤其是你先前在廣陵江上和陳芝豹死戰一場,本就受了傷。既然事已至此,你何必留在這裡雪上加霜?”
在練氣士大宗師的她眼中,才可以看到那道屹立在西楚京城中心的氣運巨柱,不斷分出一條條白色蛟龍,直撲而來,撞在他身上。
這才是西楚自身對付陸地神仙的真正殺招,至於那兩名守城人根本就不值一提。
年輕人依然遠眺那座宮城,淡然道:“澹臺平靜,其實我知道,按照命數,天道對我徐鳳年的厭勝之人,其實是兩人,除了碗中養蛟龍的謝觀應,還有你這位觀音宗宗主。只不過欽天監一戰,謝觀應被打成了落水狗,不做天仙做地仙的呂祖便還魂出現,結果很可惜,洪洗象依舊不願接受天人的第二次招安,所以我也知道,謝觀應氣數大傷後,獲益最大的世間人,其實是你。所以我在等你出手,與其等到以後你我反目成仇,與其提心吊膽將來你壞我北涼氣數,還不如現在你我之間就有個乾脆利落的了結。”
澹臺平靜臉色複雜。
徐鳳年咳嗽幾聲,緩緩道:“在你決定出手之前,咱倆也算有些交情了,陪我聊聊?”
澹臺平靜點頭道:“好。”
雙腳掛在牆外的徐鳳年微笑道:“你猜我見過那麼多江湖人,最羨慕誰?”
澹臺平靜思考片刻,反問道:“難道不是李淳罡?”
徐鳳年搖頭道:“不是。”
澹臺平靜猶豫了一下,嘴角微微翹起,“徽山軒轅敬城?”
徐鳳年突然轉頭,有點氣急敗壞,笑罵道:“你找死啊!敬佩歸敬佩,但我可不想當軒轅敬城!”
澹臺平靜會心一笑。
徐鳳年重新望向遠方,滿城燈火點點,就像在抬頭看著夏秋的璀璨星空,“我最羨慕鄧太阿,不在意江湖潮起潮落,不在意廟堂雲波詭譎,離開了吳家劍冢就再沒有任何恩怨,無牽無掛,孑然一身,騎驢看山河。我相信如果有一天,這位桃花劍神突然喜歡上了某個女子,他和她一定可以逍遙自在。”
澹臺平靜感慨道:“真的沒想到會是鄧太阿。”
徐鳳年雙手交錯疊放在膝蓋上,“是啊。”
澹臺平靜坐在他身邊,其實比他還要高出一些,“她為何不走?”
徐鳳年想了想,“大概是她長大了吧,我其實沒有沒你想象中那麼傷心。”
澹臺平靜說道:“那還是很傷心。給心上人如同在心口上來一劍,不傷心就奇怪了。”
徐鳳年冷哼一聲,沒有反駁也沒有承認。
澹臺平靜眯眼輕聲道:“人這一生,各有天命,有些人總能做願意做的事情,很幸運。有些人總能做喜歡做的事情,很幸福。而有些人,只能做應該做的事情,甚至有些人,只能做別人覺得他應該做的事情。”
徐鳳年啞然失笑,又牽扯到傷口,重重咳嗽幾聲,澹臺平靜猶豫了一下,似乎想要抬起手幫他敲幾下後背,但其實她連手指頭都沒有動一下,內心則是天人交戰。
徐鳳年很有自作多情嫌疑地輕輕搖頭,笑道:“沒想到你也會安慰人,明天會不會太陽打西邊出來?”
澹臺平靜面無表情,但估計哪怕沒有生氣,心情也好不到哪裡去。
所以她才坐下沒多久,就又重新起身。
徐鳳年有些好奇地抬頭。
她沒好氣道:“餓了,吃宵夜去。吃飽了才有力氣打架。”
澹臺平靜從城頭掠向城內。
徐鳳年在她身後輕聲笑道:“傻大個,雖然你師父留下的記憶十分支離破碎,但是我可以告訴你一件事,他很在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