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
天色將明未明之際,徐鳳年轉頭順著那條北涼邊軍喜歡稱之為城頭走馬道,輕輕望去,雙方屍體在昨夜就已經搬空,所以此刻出現在城頭的人,都是活人。這似乎是句廢話,但其實不是。普通老百姓只要無病無難,可能四五十年才能躺進棺材,但是在這裡,可能一瞬間就會從陽間走到陰間,而且不會有太多棺材可以躺。
徐鳳年收回視線,對馬上要返回城中高樓時刻關注第一手戰局的劉寄奴說道:“劉將軍,目前我只能根據觀音宗練氣士的粗略判斷,知道拓拔菩薩從西京南下,大概還有半天就可以到達姑塞州和流州的接壤地帶,所以董卓緊急停下攻勢,是為了讓斥候給拓拔菩薩傳遞軍情,練氣士大宗師澹臺平靜此時不在北涼,無法準確獲知拓拔菩薩的行蹤,所以我最多隻能在虎頭城再待兩天一夜。實不相瞞,我如今跟拓拔菩薩,勝負在五五之間,誰更後出手,誰就是穩贏的局面。所以我不能過早讓拓拔菩薩察覺到氣機傾瀉,在前期只能壓境而戰,大概是指玄,至多天象門檻,最不濟要等到董卓的斥候把軍情交到拓拔菩薩手上,這樣我才能殺最多的人。”
劉寄奴猶豫了一下,“其實王爺只需要出現在虎頭城就成了,不用涉險出手。”
徐鳳年搖頭道:“虎頭城不需要我徐鳳年來搖旗吶喊鼓舞士氣。”
然後徐鳳年笑了笑,說道:“既然如此,來了虎頭城又不殺蠻子,難道站在城頭上給人當箭靶子,或是一個勁假裝高手風範?這其實比上陣殺蠻子累多了。”
劉寄奴握緊刀柄,盯著徐鳳年,坦然笑道:“大戰在即,也許這麼講很晦氣,也不合規矩,但末將還是忍不住要說一句,誰都能死,只有王爺不能死,要是王爺死了,以後這仗就沒法打了。”
徐鳳年笑道:“劉將軍放心,我怕死得很。”
劉寄奴望著大概是來不及披甲的年輕藩王,轉身前輕聲道:“馬蒺藜在城頭第一線堅守了一個多月,本來一百八十來斤的粗大漢子,死的時候也就只比王爺稍重十來斤,所以王爺當時在葫蘆口外披掛的那具鎧甲,老馬死後才穿得上,咱們虎頭城都說老馬賺大了。”
北莽攻城大軍開始列陣。興許是為了“迎接”徐鳳年這個北涼王,原本在戰場上已經寂靜幾分的投石車,全部推出。
劉寄奴重重撥出一口氣,“來了!”
徐鳳年輕聲笑道:“借刀一用。”
劉寄奴摘下佩刀,拋給徐鳳年,放生笑道:“末將這輩子無牽無掛,以往這涼刀就是末將的閨女,誰也摸不得,今兒就當閨女出嫁了!”
劉寄奴大踏步離去。
江湖上,月黑風高殺人夜。
沙場上,尤其是北涼虎頭城和北莽大軍駐紮的龍眼兒平原,不講究這個。
當南院大王董卓抬臂砸下。
雄壯號角聲,驟然響起。
漆黑的鐵甲洪流從董卓親軍方陣兩側,緩緩向前湧出。
因為不堪重負或是使用過度,近千架北莽投石車如今只剩下七百餘,但是大型投石車大多修繕完好,在這一輪整齊拋射下,威勢仍是讓人動容,如同漫天流火。
董卓下意識上下牙齒輕輕互敲著,環視四周,身邊除了近千精銳的董家親騎扈從,那撥道德宗、棋劍樂府、公主墳三大宗門的北莽江湖頂尖高手,也一股腦都被他隱藏其中,在外圍,是足足四十架號稱能夠射出百丈內等同陸地劍仙一劍的巨大床弩,清一色由軍中膂力最健者操控,再交由南朝僅剩的十幾個練氣士負責準頭。本來一座挺生機勃勃的北莽江湖,這還沒徹底打垮北涼,差不多就糟蹋得只剩下這麼丁點兒香火了。要是按照董卓最初的佈局,一開始就該把北莽武道高手一股腦堆積在中線上,加上所有練氣士,擰成一股繩,任你是徐鳳年徐偃兵,能擋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