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面容冷冽一襲鮮豔大紅蟒袍的司禮監掌印大太監,悠悠然走到亭子臺階下,只看到那個命途多舛的年輕人呆滯坐在地上,眼眶中流淌著觸目驚心的血淚,他死死抱住懷中那顆頭顱。
……
太安城外,老人眯眼望著那巍峨城頭,笑了,“我齊練華這一生眼高手低,所求甚多,求書法超過古人,求家族興盛,求大楚國祚綿長,求蒼生福祉,結果一事無成,兩手空空。”
老人捧手呵了口氣,“最後一求,倒是所求甚小,只求做一個能讓自己問心無愧的長輩。”
正是這一日,一位無名老人進入太安城後徑直殺入欽天監。
殺盡欽天監練氣士和八百侍衛。
這個老瘋子從頭到尾都沒有任何言語,只在臨終時只對自己默默說了一句話,“小年啊,別忘了外公跟你說的那句話。記得要相信自己,相信有你在的北涼!”
老人離開那句話,恰好跟元本溪一句無心之言相反。
“時來天地皆同力!”
第152章 一院六人
離陽新帝登基後重視文治,尤重翰林,對後者的厚愛,簡直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首先將趙家甕那邊的衙址內遷至武英殿保和殿之間的中線右側,然後下詔以後翰林院掌院學士與禮部共同主持科舉,欽定為本朝慣例,於是“日後非翰林不得入閣”的說法,在京城塵囂四起。
今日大辦喬遷之喜的翰林院內可謂群英薈萃,好一副琳琅滿目的盛世景象!發跡於此地的禮部侍郎晉蘭亭,在翰林任職的祥符元年新科狀元郎李吉甫,既是探花郎更是弈壇新秀的吳從先,因功從地方上升遷入翰林院的宋家雛鳳宋恪禮,洞淵閣大學士之子嚴池集,已是離陽正三品高官的門下省左散騎常侍陳望,曾任國子監右祭酒的孫寅。在這撥年紀最長者也不過三十而立的青年俊彥匯聚一堂之前,其實有許多跟翰林院有淵源的重臣公卿都已陸續散去,例如中書省一二把手齊陽龍趙右齡,公認老翰林出身的坦坦翁桓溫,執掌翰林院十多年新近入主吏部的天官殷茂春,有夏官稱號的兵部尚書棠溪劍仙盧白頡,或獨身而至,或聯袂而來,真真正正是讓這座嶄新的翰林院蓬蓽生輝,沾足了官氣貴氣和雅味仙味。
此時在開春時分的幽靜庭院內,在一株枝頭泛起嫩黃小如棗花的青桐樹下,所有人都在欣賞一局棋,對弈之人卻都不是什麼棋待詔國手,甚至都不是在京城連敗三位國手而名聲鵲起的吳從先,而是兩個朝野上下都感到面生的人物,兩者年齡懸殊得厲害,一張石桌四張石凳,桌上擱了一張“老味彌佳”的黃花梨棋盤,左右對峙的黑白棋盒分裝白黑棋子,石凳上放有錦繡墊,下棋兩人當然是坐著手談,但剩餘兩隻凳子,坐著的人物可就是世間榮貴的頂點了,當今天子趙篆,皇后嚴東吳。
在棋局上一爭高低的對手,除了被皇帝陛下暱稱為“小書櫃”的俊秀少年,還有個至今仍是白丁身份的離陽百姓,正是廣陵道祥州人氏範長後,與吳從先並稱為“先後雙九”,在以往對戰中範長後又技高一籌,故而在天下弈林也有“範十段”的美譽,同時因為範長後擅畫枯石野梅冬竹三物,其中以野梅最佳,傲骨高潔,如今太安城已經有範長後“一樹獨先天下春”的說法,其畫作在京城官場可謂一尺千金且有價無市。在探花吳從先成名之前,藏在深閨人未識的範長後是被天子特召入京,之所以有這份旨意,緣於真實身份是欽天監監正的小書櫃,在皇帝授意下與吳從一口氣先下了六局棋,三慢三快,吳從先都輸得乾脆利落,那麼號稱當今棋壇第一人的範長後就自然而然進入了皇帝的視線,皇帝陛下親自定下的這局棋彩頭可不小,若是範長後贏了,那麼就可以直接留在翰林院擔任黃門郎,如今的翰林院已是天下讀書人當之無愧的龍閣,觀棋眾人都是離陽王朝最聰明的那一小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