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往北邊跑路的達官顯貴何曾少了?趨利避害是人之天性,而且北莽南北對峙的格局根深蒂固,向來尖銳,南朝富人這麼折騰,紛紛依附北地的大草原權貴,無形中助長了北庭的氣焰,削弱了南朝本就疲軟的話事權,董卓這個胖子估計要清減好幾斤肉了。
徐鳳年和楊光鬥想到什麼就聊什麼,不知不覺就到了拂曉時分,楊光鬥這個正三品的邊疆大吏每天早晚都要各開一場長官議事,今天一身便服的徐鳳年順勢參與了旁聽,沒有坐在主位上,流州別駕一職依舊空懸,徐鳳年就坐在這個位置上,其餘一州重要屬官都已齊全,這些座位可不是誰都能坐上去的,在座諸位就不可能再是稚氣殘存的年輕人了,都是幽涼陵舊三州里得到上等考評的官員,大多四五十歲,雖然銳氣註定不如年輕人,但各自政務熟稔,老馬駕車,可以首先保證草創而成的新流州不出現大的紕漏。這七八位官居四品五品的傢伙,以前就沒有誰見過年輕藩王一面,這也怪不得他們孤陋寡聞,畢竟升官之前品秩不高,又都是文官,以往哪裡有機會進入清涼山王府拜見大將軍徐驍和世子殿下徐鳳年,在這個訊息阻塞而且又為尊者諱的世道,北涼的老百姓,恐怕絕大多數人都還不知道新涼王名字叫什麼。北涼真正稱得上婦孺皆知並且能報出姓名的人物,這十幾年來,徐驍不用多說,之後陳芝豹和褚祿山不相上下,袁左宗的名聲能與燕文鸞鍾洪武等老將並肩,除此之外,就要輪到才華冠絕北涼的徐渭熊,以及新近入涼的徐家媳婦王初冬。徐鳳年看著眼前那些眼袋浮腫卻要硬撐著正襟危坐的官員,上了年紀自然精力不濟,流州事務繁重,又在楊光鬥這麼個老狐狸眼皮子底下做官,加上整個北涼官場都盯著這邊,這幫老傢伙真是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了。徐鳳年聽過了每人略帶顫音的稟報,並未就他們的政務發表什麼言論,而是打趣道:“諸位大多勞累了一整宿,就別虧待屁股了,放寬心坐好,怎麼舒服怎麼來,大膽靠著椅背便是。咱們北涼不興離陽官場那一套,沒有面對上官就非得半片屁股落在椅子外的講究。”
楊光鬥率先踢了靴子,乾脆盤腿坐在椅子上,哈哈笑道:“本官可是被王爺拉著走了一整夜,兩條老腿痠得不行。”
反正有刺史大人做了出林鳥,其餘官員頓時輕鬆許多,雖說還不敢如楊光鬥這般放縱不羈,卻也敢把屁股結結實實貼在椅面上,有幾位不約而同背靠椅子長舒一口氣。徐鳳年笑了笑,繼續說道:“以前劉元季尉鐵山這幫老將軍去清涼山拜年,他們跟徐驍見面的情形,你們是沒瞧見過,尤其是拼酒的時候,跟市井潑皮無賴沒兩樣,本王也覺得這樣沒什麼不好的。以後本王還會經常來青蒼城打秋風,大夥兒就都別拘謹。對了,柳典學,本王在這裡要給你打一次抱不平啊,千餘僧人進入流州,都需要經你的手安置,此事職責重大,可是暫設的禮房那邊人人都像是後孃養的,是哪個傢伙把你們排擠到靠近茅廁的地兒?說出來,本王幫你罵他幾句。”
流州典學從事柳珍愣了一下,眼神下意識瞥向對面兩位同僚,卻不敢出聲。在流州,他這個典學從事幾乎等同虛銜,並無幾分實權,誰家後生不幸跟了他,那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完全沒法子跟治中從事功曹從事這些手握權柄的當權紅人相提並論,爭地盤當然也就爭不過他們了,到現在他都沒能找到本該與自己搭檔處置一州學政的勸學從事,沒辦法,誰樂意捧著聖賢書去跟流民打交道?被柳珍瞥了眼的兩位官老爺,頓時就坐立不安了,眼前這位看似對誰都和和氣氣的年輕藩王,那可是說收拾鍾洪武就收拾掉的北涼之主,連燕文鸞這幫邊軍大佬都給馴服了,北涼軍的改制,從頭到尾都順順利利,還有當初徐北枳連跳了七八級赴任陵州刺史,奪了經略使大人李功德不肯挪窩的座位,更直接就是讓一正兩副三位陵州將軍直接保駕護航的,誰敢說個不字?要是被這麼個城府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