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頭到尾,好不容易從西域趕赴流州戰場的謝西陲部僧兵,不但沒有出現應有的奇兵效果,反而在寇江淮的排程下淪為雞肋,甚至某種意義上足可稱之為累贅。
沙場之上,從第一場涼莽大戰落幕到之前兩次赴北阻截,龍象軍第一次出現如此慘重的傷亡,足足八千騎北涼精銳壯烈戰死,這讓黃宋濮部南朝主力終於獲得了北莽太平令拭目以待的小勝局面,原本已是憂心忡忡哀鴻一片的南朝西京廟堂之上,頓時對兩場戰役失利飽受詬病的老帥轉為齊聲歌功頌德,不惜譽為離陽之齊陽龍,西京兵部和禮部同時讓北庭王帳建言,此等姑塞龍腰兩州邊境二十年未有之大捷,雖未斬下徐龍象李陌藩、寇江淮謝西陲等人頭顱,但皇帝陛下也應當為旗開得勝的大將軍黃宋濮按軍功封侯。
……
拒北城藩邸,二堂書房,副節度使楊慎杏和涼州刺史一前一後拜訪年輕藩王,這位春秋老將臉色沉重,雙手使勁握住椅沿,咬牙切齒道:“雖然流州那邊事先便有說法,可是將近萬餘龍象騎軍的戰死,加上三千餘流州騎軍的傷亡,真是……真是……”
老人好像完全不知應該如何評點流州戰役,便乾脆止住話頭,閉嘴不語。西域密雲山口一役、青蒼城以北兩場漂亮阻截和臨瑤鳳翔兩鎮的攻守,聯手造就的流州大好形勢,彷彿一夜之間便被寇江淮毀於一旦。難道真是應了時下藩邸內那句私下流傳愈演愈烈的流言蜚語,“流州成也寇江淮,敗也寇江淮?”
白煜比楊慎杏要晚些來到書房,當時不知從何處拎來一隻玲瓏袖珍的小銅香爐,與年輕藩王和打過招呼後,也不急於說話,就自顧自彎腰站在書桌旁,放下那隻光可鑑人的古樸銅爐後,卻也不是用以焚香,而是稀奇古怪地跑去書架那邊,翻來倒去,抽出一本早年拂水房諜報蒐集匯總後記錄北莽南朝主將履歷的密檔,然後提起那隻銅爐中的押經爐,重重擱在了那本書之上,這才抬頭對一頭霧水的年輕藩王笑眯眯說道:“幫王爺狠狠鎮壓一下北莽黃老兒的氣運。”
楊慎杏滿臉狐疑,這莫不是龍虎山天師府的玄奇秘術?果真有用?
洞悉道門根祗的徐鳳年哭笑不得道:“白蓮先生怎麼也這般童真童趣?”
本來心情好轉幾分的楊慎杏在聽到年輕藩王揭穿白煜的老底後,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
白煜還不忘稍稍擰轉銅爐,將其擺正後,笑道:“王爺,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心誠則靈嘛。”
徐鳳年只得無奈附和道:“對對對,白蓮先生所言甚是。”
楊慎杏看著這一雙上不尊下不卑的奇怪“君臣”,老人忍不住會心一笑。
徐鳳年突然問道:“趙凝神在地肺山結茅隱居後,修行如何,可還順利?”
白煜微笑道:“託王爺的福,離陽趙勾沒了練氣士窺視天機,凝神在地肺山修行一事並未被察覺,順順當當,愜意得很,還寄信給我,勸我不如去那邊修心養性算了,省得在這北涼寄人籬下,處處仰人鼻息。”
徐鳳年氣笑道:“這趙凝神過河拆橋的本事,一點都不比他修道問道的功夫差。以後從北涼以外寄往先生處的信件,拒北城一律拒收。”
白煜連忙擺手道:“這可使不得,偶爾我還是會收到幾封女香客的信箋,也需一一回信。只是我就奇怪了,為何如今信上,都要旁敲側擊我與王爺關係如何,能否為她們代勞向王爺討要幾幅墨寶,甚至還要說些她們侄女如何正值妙齡,如何如何大家閨秀賢淑良人,真是讓人不知所云啊,很是失落啊。”
徐鳳年深呼吸一口氣,望向窗外,低聲下氣地柔聲道:“賈嘉佳,別忘了你馬上就要收到從西蜀捎來的禮物,所以白蓮先生這些話就別傳往四堂了吧?”
一顆腦袋輕輕擠開窗戶,下巴抵在窗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