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傢伙,真不是我小氣啊,這刀弩和戰馬都不能隨意借人,否則就得軍法處置。只有等我哪天退伍了,按例就可以留下一套甲冑和刀弩了,哈哈,到時候全送你都行。”
“哪得猴年馬月啊,跟你說話真沒勁,算了,師父說貪多嚼不爛,先把拳法練紮實了再學其它。唉,但是我真的挺想跟師父一樣在腰間佩把刀啊。”
聽著孩子的稚氣言語,標長爽朗大笑。
餘地龍轉頭望向站在不遠處的徐鳳年,滿臉哀求喊道:“師父!我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有自己的涼刀啊,大個子都承認我是他的袍澤了!”
“才喝了兩三天的西北風沙,就敢跟人袍澤互稱了?”
徐鳳年笑著一腳踹在這孩子的屁股上,餘地龍前撲向水面,但是沒有撞入水中,只見他雙手緊貼在水面上,滑出兩條水痕,雙手微微一撐,身軀便手腳倒立,在水面上靜止不動。
很快有第二隊斥候返回大軍跟鬱鸞刀稟報敵情,先前那魁梧標長迅速告辭離去,徐鳳年笑著點頭致意,餘地龍趕緊一掌拍擊水面,躍回岸上,跟隨大個子標長繼續去執行斥候任務。
天色漸黑,但是對於幽騎大軍而言絕對不至於不敢夜中行軍,俗稱“雀矇眼”的夜盲症狀在離陽南方軍中也許還不少,但是各大邊軍之中,不說精於夜戰的北涼騎軍,就是兩遼和薊州,騎卒也少有雀矇眼出現,一方面是邊鎮給養要優於王朝內地,二來邊關士卒尤其是騎兵的篩選也有相關針對。當然,深夜奔襲,只憑借北涼邊軍條例中一標騎軍一支火把的火光映照,騎軍推進速度必然會受到極大限制,而野外夜戰除非是目標明確的特定戰役,對於騎軍將領來說也是能避則避。
六千騎如游龍行於黃沙。
夜幕中,徐鳳年突然問道:“鬱鸞刀,你有沒有想過,此次行軍,我們遠離薊州銀鷂橫水兩城,葫蘆口更被北莽九萬大軍阻絕,雖然還能以戰養戰,拿北莽的補給來養活自己,但註定是一場仗比一場仗越來越難打,到時候戰事不利,給北莽最終形成包圍圈,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我和餘地龍四騎能想走就走,可你和六千騎恐怕想死在葫蘆口內都很難。”
鬱鸞刀坦然笑道:“難怪王爺不怎麼願意接近那些幽州騎卒,是怕自己這個北涼王,每一眼都是在看他們生前的最後一眼嗎?其實大將軍你無需如此,自從我們出兵那天起,什麼下場就很明白了。這些當兵的讀書可能不多,甚至就沒讀過書,但幾年十幾年的仗打下來,誰也不傻,不想去薊州送死的,不是沒有,因為各種原因,走了一千多人,有怕死託關係走後門,灰溜溜離開的,但也有因為在家裡是獨苗,年紀又太小,給硬生生趕走的。”
鬱鸞刀神情格外平靜,緩緩呼吸了一口氣,“但是,既然來了,那就都是生死看開了的,就算戰前還有猶豫,到了戰場上,也由不得誰畏縮不前。怕死?肯定有的,只不過兩軍對峙,騎軍衝鋒才需要多長的時間?手腳發軟,怕死的話,就真的會死。一次衝鋒過後,就得死,快得很。衝鋒過後,沒死的,看著身邊袍澤一個個戰死在自己身後了,就那麼孤零零躺在戰場上,自然而然也就不怕死了。打仗本來就這麼回事,我們北涼自大將軍出遼東起,就給徐家鐵騎灌注了一股氣,整整三十多年將近四十年的打磨砥礪,就是養了這一口氣!”
鬱鸞刀轉頭看著徐鳳年,臉色肅穆而虔誠,沉聲道:“最重要的是,徐家鐵騎也好,北涼鐵騎也罷,不管戰死了多少人,中間吃了多少場敗仗,但我們每次到最後,都贏了!哪怕戰場上我們打得只剩下幾十幾百人站著,但是我們從不怕死後沒有人幫我們收屍!要怕的,只會是我們北涼刀鋒所指的敵人!”
徐鳳年沉默許久,然後笑了笑,開口問道:“你一個鬱家嫡長孫,一口一個咱們北涼,你沒有覺得拗口彆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