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墓上空的風雪都為之凝滯停頓,“徐驍就沒跟你說過他老丈人不姓吳?就算徐驍那王八蛋沒說,素兒也沒跟你提起過?沒跟你說過當年有個姓齊的刀客,在吳家劍冢為了個吳家女子大打出手,差點拆了半座劍山?!”
徐鳳年轉過身,看不清表情,語氣聽不出感情變化,“沒有。”
“沒有?!”老人是真動了肝火,指著徐驍的墓碑破口大罵道:“好你個錦州蠻子,當年為了娶我女兒,你說不跪天不跪地,就給我這岳父跪上一回!好嘛,屁大的小校尉,手底下幾百人,就敢威脅要是不答應,將來一定帶兵滅了大楚!老子當時就該一掌劈死你!”
當老人沉默後,只有滿園風雪嗚咽聲。
老人眼神慈祥,又有滿臉愧疚,凝望著那個比徐驍要順眼太多太多的年輕背影,緩緩說道:“我第一次偷偷見你,是徐家鐵騎趕赴北涼途中,也是這般的風雪夜,在一座小寺廟內,你被你孃親責罰通宵讀書,你小子就手捧書籍,坐在大殿內的佛像膝蓋上,就著佛像前的長明燈,一直讀書到了天亮。旁邊四尊天王相泥塑或帶刀佩劍,或面目猙獰,燈火幽幽,殿外隆冬風雪似女鬼如泣如訴,成年人尚且要發怵,你這孩子獨獨不怕。我就在樑上看了你一夜,真是打心眼喜歡啊,不愧是我齊練華的外孫!”
老人心胸間湧起一股因子孫而自傲的豪邁氣概,“我不認徐驍這個女婿,卻喜歡你這個外孫!哪怕素兒不認我這個爹,我仍是厚顏來到涼州,等素兒病逝後,便隱姓埋名當個下等僕役。我齊練華是誰?能與大楚國師李密在棋盤上互有勝負,能與太傅孫希濟煮酒而談指點江山,能與葉白夔在沙場上並駕齊驅,能讓棋待詔曹長卿敬稱為半師!”
始終背對老人的徐鳳年蹲下身,望著那兩塊墓碑,問道:“為什麼當年不明媒正娶了外婆?而是讓外婆跟我孃親在家族白眼中相依為命。”
老人默不作聲,眼神滿是哀傷悔恨。
徐鳳年輕聲道:“江山美人江山美人,江山在前美人在後,是不是你覺得江山社稷更重?或者覺得大丈夫何患無妻?你這位大名鼎鼎的春秋‘添花郎’,覺得女子只是那人生一世那錦上添花的點綴物?”
徐鳳年又問道:“為什麼京城白衣案,你不護著我孃親?”
沒有等到答案,徐鳳年嗓音沙啞,自顧自顫聲道:“所以我不知道我有一個外公,只當他早就死了。他是姓吳還是姓齊,是大英雄還是小人物,根本不重要。”
老人久久後喟嘆一聲,無言以對。
徐鳳年在墳前盤膝而坐,彎腰伸手拂去碑前的積雪。
齊練華走到碑前,低頭看著徐驍的墓碑,淡然道:“等我聞訊趕到太安城,已經晚了。”
老人自嘲道:“你不認我這個外公也好,覺得那個叫齊練華的傢伙冷血也罷,我都認為不管如何不中意自家女兒挑中的男子,但嫁出去的閨女,也就等於是潑出去的水了。而且那時候,三個刀甲也殺不死正值天命所歸的離陽皇帝趙惇,既然如此,至於元本溪韓生宣柳蒿師之流,只要徐驍在世一天,那都得是他徐驍應該挑起的膽子,徐驍做不到,還有我女兒吳素的子女。”
老人轉頭看向不斷用手掃雪的徐鳳年,輕聲道:“道教聖人有言生死如睡,睡下可起,為生。睡後不可起,為死。故而此間有大恐怖,人人生時不笑反哭,便是此理。佛典也雲息心得寂靜,生死大恐怖。”
老人也蹲下身,灑脫道:“也許你是對的,徐驍比什麼春秋刀甲大楚書聖強上許多,只是我不願意也不敢承認而已。”
老人看著徐驍的墓碑,笑道:“到頭來,終究沒能喝過一杯你敬的酒。”
徐鳳年輕聲道:“晚了。”
徐鳳年眼眶泛紅,“以前總想不明白,為什麼徐驍那床底箱子裡他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