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有一輛掛綢懸鈴的豪奢馬車迎面而來,百枚纖薄的玉質鈴鐺,聲響悅耳自然遠超駝鈴,陸沉聞聲抬眼望去,一位白袍綸巾面相卻是豪邁的男子掀起簾子,朝她溫和一笑,陸沉認得他,是種家的嫡長子,單名一個檀字,而立之年,不管放在哪朝哪代,都已是十分成家立業,官居井廊都尉,獨領三千騎兵,被種家寄予厚望,成為北莽第一位世襲的大將軍,種桂與他對比,當真是螢燭之光豈可與日月同輝,離陽王朝都尉校尉多如牛毛,不過掌兵三四百,還要百般受制於人,在北莽則要真金白銀百倍,尤其邊防要地的軍鎮都尉,可以算是邁過了一級大臺階,何況種檀還年輕,文武兼備,文采被女帝青眼相加,是北莽鳳毛麟角的進士出身,更是前途無量,種檀氣象粗獷,可是喜好文巾儒衫,也無矯揉之態,與董卓交好,當初便是他率先帶著三千井廊騎追殺越境的陳芝豹,這樣的人物,既有過硬本事,又有家世做憑仗,沒有平步青雲才算怪事,但是陸沉每次見到笑言笑語的種檀,都會渾身不舒服,打心眼畏懼,也說不出哪裡不喜好他的行事,只能解釋是女子直覺。
陸沉本來就是半個名義上的種家媳婦,和種檀同車而坐,也談不上有傷風俗,再者以種陸兩家的聲望,根本不用計較那些碎嘴閒言,車內有冰壺,在這種地方,一兩冰一兩金,小富小貴開銷不起,有一位容貌平平的侍女靜坐一旁,也不見她如何服侍種家世子,倒是種檀拿一雙銀鉗子分別夾了冰片給陸沉和侍女,陸沉搖頭婉拒,倒是侍女不懂規矩地接過,發出輕微的嘎嘣聲響,似乎察覺到有外人在,不成體統,連忙捂住嘴巴,減弱聲音,種檀身材修長,長臂如猿,彎腰掀起車窗簾子,披起鉤住,可供陸沉欣賞歡喜泉的景緻。泉畔有一條寬敞的青石路徑,依偎在樹蔭中,西域風沙,日頭毒辣,風沙鼓盪,不過若是躲去了綠蔭下,很快就可清涼下來,不似江南,悶熱起來,讓人無處可藏。
種檀望向陸沉,輕聲道:“陸姑娘,讓你受委屈了。”
陸沉低斂眉眼,默不作聲。種檀轉過頭,嘆了口氣,“是種家對不住你。”
陸沉抬頭,欲言又止。種檀笑了笑,正了正身形,有些正襟危坐的意思,擺手緩緩道:“我沒有在自家人傷口抹鹽的癖好,這趟出行的細節,陸姑娘不願說,只需要寫在紙上即可,到時候託人給我,也不用去面對那些個嘮嘮叨叨的老傢伙,不過事先說一聲,家大了,下邊的閒言閒語自然而然會少不了,陸姑娘大可以左耳進右耳出,我也會跟家裡長輩知會一聲,就當種家不曾給陸傢什麼禮聘書,不會汙了陸姑娘的清白名聲。種檀可以保證,以後陸姑娘有了百年好合之喜,種家也不吝登門道賀。”
陸沉抬起頭,直視這名未來的種家家主,眼神堅毅道:“我生是種家的兒媳,死是種家的鬼,我願為種桂守寡。見到爹以後,會說服他允許辦一場冥婚。”
種檀望向窗戶,眉頭緊皺。
陸沉語氣悽清,說道:“是陸沉的命,逃不過的。”
到了種家府門,種檀先行下車,站在邊上,親自護著她走下馬車,落在門口許多一輩子都在琢磨人心的人物眼中,註定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種檀送到了儀門外,沒有跨過門檻,說是要出城去雷鳴寺燒香,跟陸沉別過以後,返回馬車,侍女展顏一笑,絕無半分諂媚,就像見著了相識多年的朋友,種檀也習以為常,她含住一片冰,腮幫鼓鼓,柔聲含糊問道:“你這般給陸沉開脫,從漩渦裡摘開她,會不會讓種家人反感?只是言語相激,讓她嫁入種家,迫使種桂那一房倒而不散,小心撿了芝麻丟西瓜。”
種檀盤膝而坐,神態閒適,輕聲笑道:“種桂怎麼個死法,死於誰手,我不好奇,種家的仇人,實在太多。陸沉破相受辱而還,對女子而言,已經是極限,再去撩撥她,不說她會崩潰,恐怕陸家也要惱火,而種陸兩姓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