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單打獨鬥,除了百戰成名的北涼武將和一些出身綠林草莽或者江湖宗派的悍卒,都無法跟江湖門派裡的人物對敵,可當北涼鐵騎聚集超過一百人,戰場上死人堆裡磨礪出來的配合威力便凸顯出來,尤其是一整營鐵騎或策馬或持弩有序推進,少有敵手能摧其鋒芒。何況人屠徐驍麾下從來不缺身手與人品截然相反的鷹犬走狗,這批人,殺起同根生的江湖人士,比北涼鐵騎更為得心應手,一顆頭顱便是金十兩幾十兩的,更有甚者,一些個門派領袖,一顆頭顱可以價值千金,加上附贈秘笈數本,事成還有官爵在身,誰不殺紅眼?
反正好的羊毛都長在肥羊身上,徐驍最擅長用望梅止渴的法子驅人賣命。
那一場在江湖上燃起的滾滾硝煙,簡直是一場三百年不遇的浩劫!
要不然徐鳳年能被如同過江之鯽的仇家給惦記?興許是江湖俠士們覺得殺徐驍難如登天,而去殺兩個小閨女又嫌跌身份,殺徐龍象那痴兒也不算好漢,於是便一股腦把刀尖矛頭對準了無辜可憐的世子殿下。
也不是所有揹負血海深仇的江湖豪俠都願意去北涼王府飛蛾撲火,這麼多年,一撥接一撥,都他孃的有去無回!報仇是頂天的大事,可命都沒了還咋整?能熬出一身本事去叫板北涼王徐驍的角色,哪個是蠢貨?如今更有隱秘傳言那紈絝世子是個陰損至極的王八蛋,不知哪天趴花魁的白滑肚皮給趴出了“先開門再放狗咬人”的歹毒點子,這就讓他們更加捶胸頓足,這世子雖說是不懂經世濟民半點的草包一個,可害人的本事卻跟人屠徐驍學了不少,真真切切是該殺該死。
此時,被認為該殺該死的世子殿下和小姑娘一起來到離其中一間客棧很遠的街道,徐鳳年在路邊攤子要了兩串糖葫蘆,別奢望出門極少親自攜帶銀兩的世子殿下會付賬,小姑娘看到徐鳳年拿了糖葫蘆就走卻沒被追債,更沒被打,十分佩服,沒辦法,即使見識到了北涼王府的氣派,小姑娘始終沒辦法把乞丐徐鳳年跟世子殿下聯絡在一起,在她看來,徐鳳年還是面黃肌瘦的時候更順眼些,與她坐在河畔柳樹上扎枝條頭環更有趣些,給她撐腰一起與村婦罵戰更過癮些,唉,世子殿下有什麼好,一個身無分文的徐鳳年就夠了嘛。
小姑娘伸出舌頭舔著一顆糖葫蘆,很憂鬱地思量著。
徐鳳年說過,少女情懷總是詩。所以她這個年紀,怎麼憂鬱憂傷憂心都會好看,等以後變成了少婦,就完蛋了,他說少婦情懷總是溼,溼?她不太明白,可知道肯定不是什麼好事。他每次壞笑,都有人要遭殃。
遭殃次數最多的老黃哪裡去了,她想了想,還是沒問。
徐鳳年嘎吱嘎吱咬著糖葫蘆,聽著遠處陰冷的弓弩嗖嗖聲以及跟著響起的哀嚎,心情很不錯。
他不擔心嚇到身邊這個死纏爛打要一同出門的小姑娘,以前和老黃一起千辛萬苦下套逮住了頭小野豬,起先徐鳳年沒摸到竅門,加上下刀不夠爽利,皮糙肉厚的野豬捱了幾下都沒死,她看不過去,拿過刀唰唰唰就給那頭野豬捅殺了,立即死得不能再死……
難怪她說要做女俠,而不是那些笑不露齒的大家閨秀。
徐鳳年喜歡她,就像喜歡自己的妹妹。
所以她跟王府裡任何人都是不一樣的。
老黃生前恐怕也就只有她這麼一個談得來的朋友知己了。
右腰懸掛繡冬的徐鳳年停下咬糖葫蘆的動作,盯住前方巷弄拐角一對年輕男女。
小姑娘抬頭看到徐鳳年又在壞笑,只是扯了扯他的袖子,很聰明地沒有出聲。
徐鳳年眨了眨眼睛,對小姑娘搖搖頭,然後獨自前行。
年輕女人死死攥著青年男子的手,搖頭道:“何師兄,別去!事情已經敗露,再去就是送死,一兩百人的北涼鐵騎,不是我們可以對付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