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規矩照舊,去吧,明天差不多這時候去山頂”,姐姐們轟然大笑,喜上眉梢,分散離去。
徐鳳年把矇在鼓裡的小姑娘送回住處後,獨自走往一座“楚蜀低頭”樂坊,是一棟五樓建築,坊內鐘鼓琴瑟磬竽,應有盡有,大樂師大樂官十餘人,小師鍾師磬師笙師一百六十餘人,歌女舞姬更是為數眾多,這些人都是由世子殿下白養著,整個涼地,除了他沒誰能養得起這座樂坊。一樓擺放有一套大型編鐘群,多達八組六十五枚,鍾架高兩米半,分三層懸掛,成曲尺狀排列,氣勢宏偉。最大一隻甬鍾等人高,將近五百斤。所謂榮華富貴極點的鐘鳴鼎食,鐘鳴便是在此。離陽王朝遵循古禮,天子八佾,王公六,諸侯四,士二佾,因此北涼王府舞隊可有六佾四十八位。徐鳳年不務正業,曾相當一段時間痴迷於禮樂,最鍾情當世公認靡靡之音的大俗蜀樂,也精於被老夫子們稱道的大雅楚樂,世子殿下能將涼地大小花魁玩了個遍,可不是隻靠砸銀兩的伎倆。
鍾是眾樂之首。
徐鳳年輕敲甬鍾試音,皺了皺眉頭。王府編鐘的鑄工出神入化,造型雄渾,厚薄得當,音域寬廣。只是一年用不上幾次,難免在旋宮轉調時有些偏差,這個編鐘群六十多枚鍾一半出自他和徐渭熊之手,對鐘聲質感最有靈犀,若要說徐鳳年遊手好閒,肯定不冤枉這位出身一等王侯門第的世子殿下,造鐘這種活兒,可比牽惡狗攜惡奴上街調戲良家要更耗時耗神,以後難道真去做鐘匠?不光是編鐘,徐鳳年對笙也有研究,跟著無所不通的二姐將十三十七簧改良到了二十四三十六,如雛鳳清鳴一般。
徐鳳年彎腰伸指彈鍾,鐘聲悠揚渾厚,等聲響弱去,輕聲道:“出來吧。”
一箭雙鵰。
樓上走下來一天都呆在上面吹竽的魚幼薇。冬至以後,本就是個黃鐘律閒音竽的好日子。
她披著一襲雪白狐裘,不染塵埃,亭亭玉立。
門外走進李子小姑娘,她一直躡手躡腳偷跟著世子殿下來到要楚樂蜀樂齊俯首的樂坊。
她勉強能算鄰家女初長成的清新模樣,可在美婢如雲的北涼王府,實在不出彩。僅是那些被世子殿下當玩物豢養起來的舞女歌姬,便能把她比下去。所幸小姑娘還沒到自覺投入爭風吃醋的年齡,光想著做那逍遙江湖的女俠,懵懵懂懂哪裡知道爭芳鬥豔。
小姑娘嘿嘿笑著蹦跳到徐鳳年身邊,好奇撫摸著大鐘,一臉崇拜道:“徐鳳年,你還懂這個啊?”
徐鳳年笑道:“懂一些。”
小姑娘遺憾道:“我就差遠了,從小被我娘說五音不全,比家裡那些和尚唸經還難聽。”
徐鳳年打趣道:“教你吹口哨的時候已經領教過了。”
小姑娘抬腳去踩徐鳳年,被躲掉,心有不甘的小姑娘開始追殺世子殿下。
站在樓梯口的魚幼薇輕輕感慨:“這小姑娘膽子真大。”
打鬧了會兒,徐鳳年看到青鳥站在門口,臉色不太自然。
徐鳳年心中一動,用手按住小姑娘的腦袋,另一隻手指了指魚幼薇,笑道:“李子,你先跟這位魚姐姐玩,我得去接個人。”
小姑娘哦了一聲。
徐鳳年在門口轉身望向魚幼薇,吩咐道:“你照顧下李子,對了,這兩天需要你舞劍。”
魚幼薇皺眉,終於還是沒有拒絕。
徐鳳年飛奔到梧桐苑,拿起兩盒棋子,朝湖跑去。
只見一女子牽馬而行。
身後王府管家僕役都個個大氣不敢喘,老鼠見著貓一般戰戰兢兢。
徐鳳年小跑過去,丟了個眼神,一群噤若寒蟬的僕人如獲大赦,頓時呈現鳥獸散。
徐鳳年笑臉諂媚道:“二姐,累不累,餓不餓?”
被世子殿下溜鬚拍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