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只覺得爹寫得簡致恬淡,就跟他教書授業一般,總是說不出大道理,這麼多年在學宮裡也沒教出幾個拿得出手的得意門生,要不是徐大家替他說了句好話,前些年家裡都要揭不開鍋啦。我娘裝嫁妝的那個盒子,也越來空,我小時候還能趁爹孃不在,偷偷在頭上別滿簪子玉釵,這會兒不行啦。”
徐鳳年柔聲笑道:“你這會也還是小時候。”
姓歐陽的羊角丫兒白了一眼,“你這人有些時候嘴毒,跟吃了青蛇蜈蚣蠍子似的,能把咱們學宮的齊大公子都氣得七竅生煙,但也嘴笨,哪能這麼跟女子說話,我看呀,你肯定在魚姐姐那邊沒討到好,是不是?”
蹲著的徐鳳年雙手插袖橫在胸口,微笑道:“我吃了青蛇蜈蚣,你吃了烏鴉?”
小姑娘聰慧,揚起拳頭,故作凶神惡煞模樣,“你才烏鴉嘴!”
徐鳳年笑眯起眼,這一瞬,便顯得眼眸狹長而靈性,整張俊美臉龐都洋溢著暖意,很難想象這就是當年那個陰柔戾氣十足的北涼頭號紈絝。公門修行最是能夠歷練一個人的眼力道行,當別人削尖腦袋想要跳進官場染缸,徐鳳年早已在缸子裡看遍了光怪陸離的好戲。身旁羊角丫兒雖然行事如同女俠,像個孩子王,可衣衫單薄,此時身上所披過於寬鬆的蓑衣更是破敗,家境顯然比不得佛掌湖邊上的同齡人,再過個五六年,孩子們知曉了世上那些軟刀子的厲害,恐怕就要反過來被當初兩小無猜的玩伴所欺負。上陰學宮雖自古便是做學問的聖地,可既然百家爭鳴,必有紛爭,例如春秋大亂時兵家尤為鼎盛,哪怕是濫竽充數之輩,都能紛紛被春秋諸國當成可以挽狂瀾於既倒的雄才搶走,不過當時這波盲目哄搶,倒也還真被幾國給撿漏幾次。如今天下大定,書生救國的場景,早已不復當年盛況,稷上先生和稷下學子大多蟄伏,難免糾纏於柴米油鹽和蠅營狗苟,劉文豹舉薦十數人,勢單力薄,大多如此,抑鬱不得志,蹉跎復蹉跎而已。
羊角丫兒提起籃子問道:“你跟不跟我走?”
徐鳳年搖了搖頭,“就要離開學宮了。”
她皺了皺已經有一對柳葉雛形的精緻眉頭,低頭看了眼竹籃,窮孩子早當家,籃子裡的祭祖食物不能浪費了,可她胃口小,雖說冬天不易壞,畢竟餐餐溫熱,也就壞了味道,當然主要是她覺得一個人返身走這一兩里路,委實無趣,歸程有個說話的伴兒,總好過一個人悽悽涼涼的。徐鳳年笑了笑,“你要是不介意我蹭頓白食,我就跟你走。”
羊角丫兒大將風度地打了個響指,還是那句俏皮口頭禪:“準了。”
風雪歸路,羊角丫兒腳上踩了一雙質地織工俱是不錯的蠻錦靴子,只是多年不換,緞面綢子就磨損得經不起風雨,從家中走到這座道德林,已是幾乎浸透,小姑娘正懊惱方才下廚匆忙,出門時忘了換鞋,既心疼又自責,不過想到即將過年,孃親允諾正月裡會給她買一雙新鞋子,就有些期待。徐鳳年接過了竹籃子,讓她走在自己身後,在碑林冷不丁撿到一個大活人,小姑娘興致頗高,也沒有交淺言深的忌諱,自報家門之餘,都說了些陳芝麻爛穀子的舊事,說她爺爺是兩袖清風的舊北漢大文豪,做得一手錦繡文章,只是在國滅前夕,在廟堂上給一個姓徐的大將軍說了幾句公道話,就被罷官,還差點砍了頭,到了學宮,講授王霸義利,也被排擠,她爹接過家學衣缽,亦是家徒四壁。小姑娘不怕自揭其短,徐鳳年跟她到了與幾位稷上先生共居的兩進小院,其餘幾位學宮祭酒大多窗紙也透著股喜慶,唯獨她家門前只有搭了一架葡萄,入冬之後不見綠意,只留藤枝,更顯慘淡,小姑娘倒是安貧樂道,估計是隨了爹孃的性子,走過葡萄架時抬頭笑道:“你來的不是時候,夏天才好,摘下兩三串,去佛掌湖裡擱上一個時辰,好吃得天上仙桃也比不了,就是晚上招蚊子,一家人乘涼的時候,我爹總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