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徐鳳年蹲在他們身前,摘下書箱,轉身背對大難餘生的男女,男子似乎有所思緒激鬥,終於還是沒有將鐵鏈做兵器,一舉擊殺這名好心過客。好似渾然不知一切的徐鳳年只是匆匆從書箱拿出一瓶敦煌城帶來的瓷瓶,裝有漆黑如墨的軟膏,可以接筋續骨生肉的藥膏並無名號,膏如摻水油脂,粘性很足,瓶口朝下,也並未傾瀉如注,只是如水珠滑落蓮葉的場景,緩緩滴落,那名種姓子弟眼神冷漠,看著雙手雙腳傷口被滴上黑色藥膏,清涼入骨,說不出的愜意,因為識貨,他心中才愈發震撼,眼前這個只能掏幾文錢買假秘笈的陌生人,如何得來這瓶一兩百金的藥膏?
徐鳳年捲袖擦了擦額頭汗水,抬起頭笑了笑,一臉心疼表情,像是天人交戰後才下定決心,把瓷瓶交給叫陸沉的女子,呲牙咧嘴道:“藥膏是祖傳秘方,一瓶能賣好些銀子。早中晚一日三次塗抹,不出半旬,這位公子就可痊癒,對了,在吳家劍塋遺址那邊沒來得及自報名號,在下徐朗,也是南朝人士,家住紅葉城獅子巷。”
徐鳳年明顯猶豫了一下,小聲說道:“不說藥膏,這隻手工地道的天球瓷瓶也值些銀子。”
陸沉好像聽到一個不小的笑話,如釋重負,破涕為笑,擦拭去兩頰淚水,柔聲道:“我和種公子回去以後,一定去紅葉城尋訪徐公子。”
聽到洩漏身份的種公子三字,種桂臉上閃過一抹陰霾,不過隱藏很深,原本鬆開鐵鏈的那隻手復爾握緊,儘量淡泊神情,一手拂過止住血跡的脖子,輕聲笑道:“自當如此感謝徐公子救命大恩。”
徐鳳年依然扮演著一個精明市儈得並不聰明的尋常遊學士子,笑道:“不敢當不敢當。”
陸姓女子雖然出身南朝官宦大族,不過家內有幾位兄長支撐重擔,輪不到她去親歷風波,心思相對單純,對於陰謀詭計人心險惡的認知,僅限於高門大牆內被父輩兄長們當作談資笑語的道聽途說,感觸淺薄,自然而然,察覺不到身邊種桂的幾次微妙反覆,更看不破徐鳳年無跡可尋的偽裝,對於膏腴大姓的世族子女,就像她和種桂,尊貴到能夠成為西河州持節令的座上賓,平時何須在意尋常人的圖謀不軌,只不過今日遭遇橫禍,才讓她格外念恩感激。
徐鳳年問道:“要不要在下護送二位?”
陸沉本想點頭答應,種桂搖頭道:“不用了。”
豪閥世子的清高風範在這一刻盡顯無疑,陸沉不知其中門道,只以為是種桂拉不下臉面,見他眼神堅毅,執著己見,她也不好再說什麼。
徐鳳年赧顏一笑,戀戀不捨瞥了一眼陸沉手上的瓷瓶,這才起身告辭。
陸沉倒是有些好感這名陌路人的淺白作態,比起往日見著那些搖尾乞憐還要假裝道學的南朝士子,可要順眼許多。
她驀然瞪大眼睛,只見負笈男子才站起轉身,就給如一條被拉直身軀毒蛇的鐵鏈擊中後背,向前飛出去,撲地後再無動彈,多半是氣絕身亡,她轉頭,痴痴望向種桂,滿眼驚駭。
種桂冷漠道:“你可以看到本公子的落魄,至於他,沒這份福氣。”
陸沉捂住嘴巴,泫然欲泣。
種桂似乎感到自己的語氣太過僵硬生冷,稍微換了一種柔緩腔調,不去理會蓄力殺人後導致的脖頸鮮血迸發,溫聲說道:“這個徐朗,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偏偏在你我落難時現身,十有八九是與那些馬賊串通一氣的匪人,存了放長線釣大魚的企圖,陸姑娘,你涉世不深,不知江湖兇險,這類亡命之徒,大多極為彎彎腸子,手法高明不輸官場狐狸,退一步說,我們寧肯錯殺,也不可錯放。”
種桂見她仍是心有餘悸,秋水長眸中除去慼慼然,還有一絲戒心,柔聲道:“我若死在這裡,你怎麼辦?我不捨得死,要死也要送你回家才行。”
陸沉淚水猛然流淌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