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朝身旁的小廝道:“去看看小姐到哪了。”
小廝領了命去, 一個鳳冠霞帔之人從海棠屏風後走來, 邁著怪異的步子,又因著步子跨得過大,裙襬又小了些, 而不得不調整雙腳, 變成僵硬的小碎步。那人衣服明顯不合身, 繃在身上緊緊的,頭上蓋一塊紅布, 直走到荀裕身邊才停下。兩人站在一起,高高的鳳冠撐起紅蓋頭,看上去竟比身長七尺的荀裕, 也高出半個頭來。
一時之間,鴉雀無聲。荀裕木樁似的呆立著,眼皮跳了跳,卻不知該說什麼,只任由那個人靠近,又聽他故意扯著嗓子作女聲道:“及時到了,夫君快與我拜天地。”
這不男不女的聲音,活像一聲旱雷,轟隆炸響在天際,眾人一片譁然面面相覷,妖怪來了麼,哪有還未成親就喚人夫君的?岷王跳起來,手指發抖的指著那人,嘴唇哆嗦道:“你是誰?”
那人叉著腰在原地轉了一圈,又反方向轉了一圈,“你看不出來嗎?我是他的新娘子呀。”
“哪來的妖女?你把我女兒怎麼樣了?”岷王說罷,化掌為拳,朝他背後擊去。
那人卻站著不動,眼看拳頭已朝他劈來,紅影一閃,兔起鶴落間,閃至岷王跟前。岷王心裡猛地一驚,竟不知世間有如此快的身手,心知難以再攻,手腕一轉,朝紅蓋頭而去,緊緊抓住流暢舞動的紅布一角,正要掀開來,卻被兩手指捏住,只聽那人似笑非笑道:“我的蓋頭可只有我的夫君才能掀哦。”說罷單指輕輕一點,將岷王定在原處。
岷王眼如銅鈴,滿腔怒火無處發洩,眼見荀裕無動於衷,更是橫眉倒豎,無奈不能動彈,眼珠子更似要跳出來,吼道:“荀裕,這妖女到底是誰?你今天不說清楚,我跟你沒完!”
荀裕全然沒聽清岷王說什麼,手心滿是汗,目光緊隨著紅影子移動,臉色漸漸變得青白,今日鬧成這樣,成親之事,斷不能繼續了。思及此,撐著柺杖走過去,一把掀去他的蓋頭,眼如寒水,沉聲道:“沈鈞,你究竟要鬧怎樣?”
眾人這才看得他的相貌鳳冠歪歪地戴著,雖穿著不合身的衣服,也看得出身材修長,腰間更無半點贅肉,五官俊逸風流,嘴唇緊抿,雙眼無半分笑意,忽而又勾起嘴角,眼裡掩映出荀裕的影子,“紅蓋頭可是洞房之時才能揭的,如此看來,拂塵是迫不及待要與我洞房花燭了。”
眾人如看戲般伸長了脖子,胡有毅見荀裕臉色發白,好好的婚禮鬧成一場笑話,正衝出兩步,驀地想起昨晚之事,又登時停住腳步,深深望一眼鳳冠霞帔的沈鈞,見他穿著女兒裝,又當著眾人之面喚他夫君,伏首作小,神色不拘,這份氣量非同小可,若非真心對荀兄弟,憑他的本事,絕不會作出此態。想到這,腳下再不躊躇,又退了回去。
沈鈞掃一眼藏身,觀得他的方位,朝岷王輕拍一掌,將他推至藏身懷中,頭也不回道:“把他看好了,別讓他擾了我的洞房花燭,做好了,算你將功補過,做不好,新賬舊賬一起算。”
藏身忙抓住王餘,把他緊緊制在手中,低垂著頭,不敢多看沈鈞一眼。侍奉他多年,他很清楚自家公子的脾氣,別人看不出來,他卻知他家公子今日是發真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