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去,長條案上正燃著香。
右邊廂房是看書寫字的,收拾的整整齊齊,只裴玉嬌瞧著書案上筆筒竟有兩個,一個擺著妹妹愛用的紫竹羊毫,從粗到細有六管,一個應是徐涵的,有十幾管毛筆。硯臺也有兩方,裴玉畫笑道:“你們分得還真清楚!”
“各人有各人喜好的,互不干涉。”裴玉英道,只他總喜歡霸佔著這兒,明明旁處還有書房,他非得在這兒寫字,也不嫌她打算盤吵鬧,也不嫌她走來走去的煩人,真不知道這樣他如何辦公務的。
然而晚上點著油燈,她坐在堂屋,不管做什麼,往他這兒看一眼,他總在那裡,又覺得很安心。
她不知不覺便露出了笑,是那女兒家的歡喜。
柔柔的,纏在你身上,裴玉嬌看著她,鼻子竟有些酸,又有些惆悵,有些傷感,有些擔憂,像是百感交集。因總是妹妹照顧著她,然而妹妹終究嫁出去了,她擔心她,不知她的將來,她忍不住搖著裴玉英的手:“我今兒要同你睡!”
這話說出來,連林初雪,林初芙都笑了。
“丟人,還當自己三歲呢,”裴玉畫嘲笑她,“幸好沒有別人在,聽聽像什麼話!”
“我不管,我今天就要睡在這兒。”裴玉嬌道,她想再多看看妹妹,看看她在徐家是怎麼生活的。
“好,我一早與母親,相公說了,客房也有,可你真要……”裴玉英為難,妹妹住過來可以,但要睡一起,總有些不妥罷?沒聽說過誰家這樣的。
可裴玉嬌撅起嘴,將她的手使勁搖:“我不搶你們的新床,你跟我睡客房。”
裴玉畫笑得打跌。
裴玉英捏捏眉心:“好罷,好罷,到晚上再看。”
幾人說得會兒,眼見要午時,裴玉英又去廚房轉了圈,叮囑下人們裴家人的喜好,出來時路過園子,卻見徐涵正站在竹林邊等她,她笑問道:“不陪著祖父,爹爹了?”
“才與岳父下了幾盤棋,我看看你在做什麼。”他走過來,伸手去碰她首飾,“都有些歪了,總是急匆匆的,這些事交給下人就行了。”
“我知道,但今日不一樣嘛。”她笑,又想起裴玉嬌的無理要求,遲疑道,“姐姐今兒要留下來住。”
“嗯。”徐涵表示聽到了,她一早就提過。
裴玉英又道:“可她說要跟我睡。”
他的手頓住,眉頭挑起來:“她這樣說?”
“是啊,姐姐還是個孩子。”她無可奈何。
想起那日成親,裴玉嬌走到面前警告她,徐涵道:“也不是孩子了,她關心你,既然她那麼想你,你便與她睡一晚罷。”又覺聽起來很是古怪,他咳嗽一聲,“你多陪陪她沒什麼,她難得來,可咱們在一起的時間很多。”
他手落在她臉頰上,輕輕撫摸了一下,目光意味深長。
她臉上飛紅,他平時很正經,可偶爾這樣,更叫人羞惱,她避開他的手:“那便這麼說定了,母親想必也會同意。”
嫁入徐家,她已經發現,徐老夫人是真不管事,她呼叫下人,置辦物什,說一聲,她都同意。故而要決定什麼,只要問徐涵一人就行。
徐涵道:“好,你再問問姐姐,她打算住幾天?”
裴玉英又忍不住笑,裝得大度,可到底還是有些介意罷!她拔腳走了。
徐老夫人果然沒說什麼,倒是太夫人指著裴玉嬌訓了通,奈何小姑娘厚臉皮,百般耍賴,裴玉英又替她說情,也只能將她留在徐家。到得傍晚,用完飯,眼見天邊紅霞連成一片,裴家人也要告辭了。
裴玉英走到裴臻面前輕聲道:“爹爹,您要保重好身體,過陣子我再回來看您。”
她聲音有些哽咽,除了姐姐,她當然最依戀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