們成婚應當還在雲畔和李臣簡之前,上回宰相府邸設生日宴,雲畔見過嚴嬌蕊一次,如今再見,她已經綰起了頭髮。當然還是一副人淡如菊的模樣,起先笑著,但視線瞥見了他們,笑容立刻凝結在了嘴角,有點哭笑不得的意味了。
官場上往來,實在沒有誰與誰老死不能相見的道理,況且彼此還沾著親,李昉又在今年高中入仕,正是需要四處結交的時候,因此難免會有交集。
嚴嬌蕊輕輕拽了李昉一下,示意他朝門前看,李昉起先有些不明所以,待看清了,見眾人都在客套迎接魏國公夫婦,當即便有些不自在了。
兩個人交換了下眼色,躲終是躲不過的,只好硬著頭皮上前,按族中輩分恭恭敬敬給他們行禮。
“四叔……”李昉向李臣簡拱手,復又難堪地對雲畔揖下去,“四嬸。”
曾經被退了婚的未婚妻,如今搖身一變成了長輩,尤其自己還是辜負殆盡的那一方,其中滋味,細說起來實在一言難盡。
其實這圈子裡的人大抵都知道內情,左不過是李二郎悔婚,解除婚約後聽見了開國侯嫡女罹難的訊息,馬不停蹄地立刻向大資家三娘子下聘的故事。本來以為山水不會再相逢,沒想到就是那麼巧,人家非但沒死,還嫁給了族叔,可見做人真得留一線,否則日後相見,就連面子帶裡子的,一齊沒了。
李臣簡哦了聲,“既白啊……”臉上笑意盈盈沒有減淡,操著長輩的口吻問他,“如今在哪裡供職?”
李昉不敢怠慢,謹慎道:“回四叔,如今在蘭臺任秘書丞。”
李臣簡點了點頭,復又調轉視線瞥了嚴嬌蕊一眼,“這是你夫人?”
李昉忙將人引到跟前,“這是侄婦嚴氏。”又向嚴嬌蕊使眼色,“快給四叔四嬸請安。”
雲畔則笑吟吟受了嚴嬌蕊一禮,很有寬宏的度量。
原就是這樣,如果自己過得不好,那苦大仇深還有些說頭。可自己現在很好,還一躍成了人家的長輩,這種揚眉吐氣,實在是別人感受不到的快樂。
只是咄咄逼人就不妥了,她還是那模樣,寒暄了兩句,笑著說:“上回咱們在韓相公家宴上已經見過了。”
那次嚴嬌蕊就對她有莫名的敵意,彷彿被搶了未婚夫的人是她嚴三娘子。如今場面上要打交道,就透出一股尷尬來,又不得不俯首,誰讓身份與輩分都被人壓得死死的。
雲畔也不耐煩和他們糾纏,轉頭望,那廂又有人進來了,四處周旋遊刃有餘。雲畔漸漸蹙了眉,那是何嘯,別人眼中的洛陽才子,但自己知道他本來面目,再瞧見他,便覺得分外令人噁心。
何嘯自然也看見他們了,略頓了下,還是向他們走來。
李臣簡不動聲色邁前半步,將妻子掩在身後,何嘯向他叉手,他便拱手還了一禮。
場面上當然諸多客氣話,大家聚在一起閒談著,倒也熱鬧。最後何嘯作勢嘆了口氣,有意無意地公佈了喜訊:“看見諸位成雙成對,在下眼熱得很,好在不日也將成親了,屆時籌辦喜宴,還請諸位賞臉,來喝杯喜酒。”
我想殺了他!
雲畔心頭一跳,不知他所謂的定親,定的是哪一家。
如果就此再不糾纏梅芬了,可說是一樁大好事,但那個不知他為人,和他定下親事的姑娘,卻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
何嘯善於做表面文章,因此在上京的名流圈子裡名聲很好,眾人也願意和他打交道。他這樣一提,自然有人追問:“不知聘了哪一家貴女?昏禮定在什麼時候?”
何嘯笑得很優雅,“才剛納吉,過了聘書,昏禮應當在明年開春時節,到底還有好些東西要籌備。”言罷頓了頓,視線挑釁式的飄過雲畔面頰,“要說是哪家貴女,大家都聽說過……是我表妹,舒國公嫡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