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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年紀慢慢上去,膝下沒有能夠承繼他萬年基業的人,江山早晚會拱手讓給外人,雖然依舊是姓李,但實際早已改天換日,因此他心有不甘,處處防備,只要還活著,就不准許任何人覬覦他的帝位。
可是歲月不饒人啊,到了該收山的年紀,不是自己不情願,就能苟延多活幾日的。
官家的身子每況愈下,誰在御醫院裡沒有個把心腹?不管是陳國公也好,楚國公也好,對此都心知肚明。因此這段時間私下裡的動作愈發頻繁起來,像一捧久經日光暴曬的稻草,底下徐徐升起青煙,秸稈甚至發出爆裂的聲響。大家都知道,已經到了燃燒的臨界點,只需熱度再升高微毫,也許下一瞬就會如火如荼。人人都有危機感,人人都在等著禁中的訊息,下一次,就算官家不死,只要再如上回那樣病重,那麼火就要燒起來,一直燒進禁中去了。
所以啊,上京真是個神奇的地方,它看似歌舞昇平,繁花似錦,帝裔貴胄們卻又籠罩在暗影下,臉上帶著誇張的笑,日日戴著腳鐐舞蹈。
其實大家都不耐煩了,都期待著一場大火把這詭譎的塵垢清理乾淨,所以沒有人去反駁惠存的話,換了平時也許還會提醒她小心措辭,現在卻不會了。
敬夫人只是溫言安撫她,“眼看著要過年了,年關前一切平穩就好。太夫人和嬸嬸病了,家裡要你支應,妹妹要是有任何不便,只管打發人來告訴我,反正外頭有你大哥留意著,咱們只要守好家業,就對得起家主們了。”
這位嫂子向來是最體人意的,說起話來不急不慢,很有穩定人心的力量。
惠存望了她一眼,點了點頭,“阿嫂也要小心身子,千萬不要疲累了。我今日來,就是為了探一探哥哥在審刑院的情況,既然人已經放回去了,我也放心了。這就回去稟報祖母和阿孃,讓她們不必著急。”
敬夫人道好,站起身來送她出門。
惠存再三讓她留步,方跟著女使往前院去了。
敬夫人看著她走遠,幽幽嘆息,“四郎夫婦圈禁在角門子,把家裡人都急壞了。難為惠存,閨閣裡的姑娘,如今也為哥哥奔走。”
陳國公將她扶迴圈椅裡坐下,擰著眉道:“前幾日有人往我跟前遞訊息,把三郎年後的籌劃一一都說明了,可惜那個報信的人並未透露身份,到如今也不知是何方神聖。”
敬夫人抬眼看了看丈夫,“公爺覺得會是誰?”
陳國公在一旁落了座,肘彎支著椅子的扶手,慢慢撫觸著鬍髭道:“朝中雖有不少人依附我,但我心裡知道,那些官場上的油子,一個個比猴兒還精,絕不會有人冒著這樣的風險,徹底與三郎為敵的。我思來想去,也只有忌浮一人了,他有萬全的準備,若是能憑那個‘敕’字扳倒三郎,那麼一切皆大歡喜;若是功敗垂成,就讓自己安排下的線人與我對接,助我完成大業。”
敬夫人聽著,臉上不免升起一點惆悵來。
可陳國公畢竟不是頭腦簡單的人,他自然也有他的懷疑,“當前局勢三足鼎立,誰都有資格決一雌雄,忌浮因息州軍調入盧龍軍,傷了元氣,若是靠硬拼,恐怕落了下乘,因此他鼓動我與三郎對決,我們兩敗俱傷,他漁翁得利,也不是沒有可能。就算我們其中一方獲勝,屆時也已經人困馬乏無力再戰,他若是再以手上兵權挾制,到時候就可不費吹灰之力,將這江山收入囊中。”
敬夫人望著丈夫,倒並不像他一樣如臨大敵,她神色平靜地說:“先將四郎所做的一切都擱在一旁,請問公爺,你如今能與三郎握手言和麼?”
陳國公說不能。
“既然早晚都有一戰,為什麼不去感激那個報信人的好,反倒要如官家一樣猜忌起來?”敬夫人望向外面的院落,緩聲道,“天下沒有人不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