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知道官家不會受委屈,心也就安了。
李臣簡在椅上揖手,“請聖人放心,內侍省官員都已任命妥當,餘下的事,大哥一應都會親自過問的。”
皇后點了點頭,喃喃說:“太后因官家的病情,急得臥床了,我也顧不上那頭,只能守著這裡。”
李臣簡料想她必定擔心自己將來何去何從,便道:“聖人放寬心,大哥說過,日後的尊號等,一應都按祖制,絕不會慢待了太后與聖人的。”
皇后淡然笑了笑,“那些東西,我早已經不在乎了,就算上了太皇太后與太后的尊號又怎麼樣,人家有嫡親的祖母與母親,屆時兩宮並行,不過佔個名頭罷了。”說著望向官家,悲慼地說,“我只是可憐官家,他一生籌謀,沒想到最後竟這樣收場。前陣子一再削弱你們的兵權,甚至聽信那個所謂的贓證將你圈禁起來,你心裡一定很怨恨他吧!”
李臣簡遲疑了下,似乎聽出了皇后話裡的一點弦外音。
他抬起眼來,皇后微微捺了下唇角,“不要恨他,他這麼做,只是為了保全你。你們三兄弟爭權,明裡暗裡你來我往,官家心裡都知道,將三郎調回上京,是為了防止他在外擁兵自重,可官家心太軟,仍舊給三郎留了餘地,才弄出十五兵變,讓他攻到內城來。”皇后調轉視線望向他,“有一樁事,你到現在都不知道,其實官家一直屬意於你,甚至已經立好了詔書,等壓制住了大郎和三郎,就立你為太子。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就差了那麼一點點,功敗垂成。如今大局已定,多說也無益了,我只是想讓你知道,官家從來沒有懷疑過你,也不是真心想懲處你,你對官家不要有任何怨恨,他也有他的難處。”
李臣簡不動聲色,內心大受震撼,但這震撼也不過一瞬,很快便消糜於無形了,他沉默了下道:“臣多謝官家厚愛,但臣才疏學淺,難堪大任,只願輔佐大哥,盡心匡扶社稷。臣也從來不曾怨怪官家,一切幸與不幸都是上天對臣的歷練,臣順應天意,不敢有違。”
他的審慎和剋制,到了沒人能挑出漏洞的程度,這樣無喜無悲的人不做皇帝,實在是可惜。但命該如此,也沒有什麼可糾結的,畢竟瞧瞧榻上躺著的那個人,就知道做皇帝其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好。
反正將實情說出來,就沒有什麼遺憾了,皇后垂眼道:“剛才那些話,我一生只說一次,不過讓你知道其中原委,了了官家的心結。官家的事,這兩日就要出來了,還要請你們兄弟辛苦操持。這裡有我守著,你去吧,若有什麼事,我再打發人去傳你。”
李臣簡道是,站起身長長作了一揖,卻行退出了前殿。
外面夜風寒涼,天上的星也凍得搖擺不定,他略站了站,舉步往值宿廬舍去了。
在廬舍內合衣打了一個時辰的盹兒,將到五更的時候,忽然聽見福寧殿內哭聲大作,他心下一驚,忙傳令黃門給陳國公報信,自己匆匆趕進了殿內。
殿裡宮人已經跪了一地,皇后趴在床沿號啕大哭。外面太后跌跌撞撞趕來,見官家直挺挺躺在那裡,口中高呼了一聲“我的兒”,便癱軟下來,暈厥過去了。
然後又是一片忙亂,官家要小殮,要傳太醫為太后診治,好在跟前服侍的人多,待一切有了著落,李臣簡退出來與陳國公匯合,拱手道:“大哥,命人鳴喪鐘吧。”
對、對,這是首要的事,宣告官家駕崩,接下來新朝廷才好行事。
“當”地一聲,禁中的鐘被撞響了,這是一個訊號,很快便蔓延至南山大小三百座寺廟,頓時聲浪連成一張巨大的網,浩浩蕩漾出去,把整個迷瞪的上京喚醒了。
檎丹進來替雲畔更衣,有誥命在身的外命婦須入禁中,前朝起實行了“以日易月”之制,眾人每隔七日哭臨一次,直到滿四十九日,這場大喪才算告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