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點頭如搗蒜,等背過人去立刻全忘,因此不管什麼事,從來沒人和她議長短。
然而心裡再不平,嫡庶確實隔著幾重山。內宅中仗著爹爹的偏愛,她們尚且不吃虧,但在幽州貴女的圈子裡,她們永遠低人一等。譬如一年一度的繁花宴,只邀各家嫡女參加,她們這些庶女連旁觀的資格都沒有。再者婚配上頭,嫡女配的是高官之主,小小庶女呢,不是嫁給小吏,就是與官員做續絃夫人。
雪畔的心氣極高,她當然不認為自己會是那樣的命運,冥冥中一直有個聲音告訴她,自己將來必有遠大前程。她只是盯著雲畔,雲畔嫁得好,她就怨恨世道不公,在自己母親面前也不必諱言,“讓她配個窮酸才好!”
柳氏覺得女兒太過天真了,“瘦死的駱駝還比馬大呢,果然讓她嫁窮酸,你爹爹也不答應,哪家侯府門第,願意找個沒名沒姓的郎子?”
雪畔終於洩了氣,坐在那裡嘟囔不止。
柳氏笑了笑,和聲道:“她終歸是你姐姐,姊妹間以和為貴,你要處處謙讓敬重她,別讓你爹爹為難。爹孃不能伴你們到老,將來若是她顯貴,於你們也有好處,萬一遇上什麼難處,也好彼此相幫。”
雪畔納罕地看了母親半晌,最後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來,“阿孃愈發畏首畏尾了。”
柳氏也不惱,倚著引枕看向窗外。
暮春的日頭逐漸變得厲害了,院中塗了紅漆的鞦韆架子幻化出重影,看久了令人暈眩。
她眯起眼睛,大有一種勘破世事的機巧,“要是我也和你一樣冒進,哪裡能得今天。一味以色飧夫主,永遠都是下等賤妾,玩物一樣的人。可身上要是帶著主母的品行,再加上夫主的寵愛,那何愁一輩子做妾,活得長久些,就什麼都有了。”
深宅內院,最不缺的就是耳報神,侯府按捺不住,託媒人拜會郡公府的訊息,很快就傳進了披繡院。
潘嬤嬤是縣主的陪房嬤嬤,雲畔也是她幫著帶大的,算是個貼心的老人。她從門上收羅了訊息,回來不平地抱怨:“倘或夫人健在,哪裡會出這樣的事!小娘子服喪,婚事擱置,郡公府等了一年,照理說著急的應當是他們才對,斷沒個女家一出杖期,就急急託大媒登門知會的道理。這種小家子才幹的事兒,究竟是誰出的主意,就算不問也知道。”潘嬤嬤對插著袖子,臉上盡是憤憤不平的神情,眼梢暼著牆腳嘀咕,“說句犯上的話,咱們郎主是愈發糊塗了,被那起小人調唆的,通沒有半點侯門府邸的做派!李家雖下了定,到底是一門新親,完婚前尤其要仔細。將來娘子過門還有阿嫂呢,起頭就讓人議論,日後豈不愈發看低了娘子。”
雲畔心裡也覺得無奈,那天和父親爭執的事就是起因,讓他們有了早早打發她的念頭。
是啊,女兒在孃家能逗留多久,左不過養到十五六歲,定下親事嫁人就是了。柳氏連主母都熬死了,再把作梗的嫡女熬出門,也不是多為難的事。
可惜阿孃只生了她一個,可惜自己不是男人,這個家最後還是會落到柳氏手裡,畢竟她替爹爹生下了唯一的兒子。不過可慶幸的,是當年柳氏找上門時,阿孃留了個心眼,要她以奴籍入府。
瓦市的賣酒女雖低賤,卻還是良籍,良籍就有無限可能,譬如夫主要是不怕萬人恥笑,可以大大方方扶她做夫人。但奴籍就不行了,要想出頭,須得先放良。柳氏的奴籍文書如今在雲畔手上,這也是為什麼爹爹想扶正柳氏,先要來和她打商量的原因。
反正自己不急,就算嫁到郡公府,她也會帶上那張契約,有自己一日,柳氏就一日別想當上開國侯夫人。讓她寒心的是爹爹的涼薄,阿孃在時,他至少還會敷衍,等阿孃離世,他就冷血得連骨肉親情都不顧了。
罷了,都不是什麼要緊事,雲畔的性格其實不強硬,只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