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人你還不知道嗎,一時清醒一時糊塗。只要柳氏在他面前落幾滴眼淚,他就什麼都忘了,到時候還會幫著柳氏來作賤我。”
細想想,果然是這個道理,但條條路都走不通,就算揣著不菲的身家也沒有用。
“小娘子是閨閣娘子,又不能自立門戶,總要有人替娘子做主才好。”檎丹急得眼圈都紅了,哽聲說,“夫人臨終前再三託付奴婢,讓奴婢好好照顧小娘子,只要娘子有個好歸宿,奴婢就是死了也甘心。可如今弄得這樣,有家回不得,奴婢愧對夫人的囑託,是奴婢沒有護得娘子周全。”
雲畔也很想哭,可哭也不是辦法,忖了忖道:“去上京吧。”
檎丹“咦”了聲,“娘子還是打算去找郎主?”
雲畔說不,“去上京,找姨母。”
雲畔的姨母和縣主是一母同胞,嫁給了舒國公向君劼。舒國公當年有勤王的功勞,雖說這些年因傷病不能再上戰場,在京中卻照樣很受官家重用。上年阿孃病故,姨母曾親自來弔唁,那時就萬分捨不得雲畔,再三和她說過,“你是你阿孃身上掉下來的肉,譬如姨母的女兒一樣。將來若有什麼不舒心,記著還有姨母,只管來上京找姨母。”
那時候雲畔雖感激,卻也全當一句客氣話,到底各有各的活法,總不至於真的淪落到要去投靠姨母的地步。可是現在,看看這狼狽的樣子,居然真的應驗了。自己想想很掃臉,但除了這個辦法,她沒有別的奔頭了。退一步說,就算姨母不收留她,她在上京反倒好安排自己。幽州太多人知道她的根底,現在弄得沒名沒姓,誰知別人會安什麼心。
打定了主意,就這麼辦吧,當務之急是找一輛馬車。看看天色,雨還在下,雲層厚得壓頂,這個時候,怕是有錢也辦不得事。
檎丹說:“要不咱們先找個落腳的地方,城裡亂得這樣,說不定連客棧都不做生意了。”
雲畔卻說不成,“身上帶著這些東西,耽擱下來了不得。還是先去車行看看,要是有人願意接活兒,咱們給雙份的僱車錢,讓他連夜送咱們去上京。”
理是這個理,但兩個年輕姑娘趕夜路,到底不安全。雲畔也是壯膽碰運氣,橫豎人到了這步田地,已經走投無路了,境遇再壞,也不過一條命罷了。
於是躲到揹人的地方互整衣衫,不能讓人看出端倪來,人家摸不清你的底細,才不敢輕舉妄動。
雲畔扯下畫帛,把匣子裡的票據纏裹起來,讓檎丹綁在裙底腰間,待一切都整頓好,才從檢校庫外的角落裡走出來。
幸而檢校庫的司官借了把傘給她們,否則身上的票據都得被雨水泡爛。雲畔和檎丹互相攙扶著走上官道,檢校庫是官庫,離幽州府衙不遠,平時森嚴的去處,如今裡外全是守軍和生兵。滿城受災嚴重,這些專用於戍守和戰事的軍士,便被緊急抽調來賑災及清理街道了。
兩個姑娘,從森冷的甲冑叢林裡穿行,分外地扎眼,好些生兵納罕地側目,自然也引來了押隊的盤問。
“你們……”一個戴著兜鍪,長著絡腮鬍的人指向她們,“站住!”
雲畔和檎丹止住了步子,看他大步流星走過來。
大概因為姑娘長得溫軟吧,粗喉大嗓的押隊到了近前一打量,還是放輕了聲調,押著腰刀問:“兩位小娘子,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檎丹看了看雲畔,袖下的手緊緊握住她的,內宅裡的人從沒有和這些粗豪的兵勇打過交道,光看那張臉,就覺得有些害怕。
但檎丹還是得護主,她不動聲色把雲畔擋在身後,納了個福說:“都頭,我和我家小娘子是上檢校庫取物來的。”
押隊把視線又調向雲畔,眨巴著一雙不大的眼睛審視了半天,“天都要黑了,貴府上竟讓小娘子這個時候來取物,家裡人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