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美並沒有瞎吹,文刊確實設計得很好,文章也紮實。
孫明達目光落在傅朝瑜的那兩篇文章上,一篇是論史的,一篇竟是關於農事的。前者屬傅朝瑜的正常水準,後者卻讓孫明達開始細細捉摸。傅朝瑜在文章裡將北方的作為蔬菜的芸菜直接稱為“油菜”,論述如今油菜的種植誤區,以及如何榨油才能提高出油率,並倡導江南一帶進行“冬油菜”的種植。
民間缺油!急缺。
才剛看完孫明達心中難掩激動,這篇文章若是真的,必要送去給聖上過目!
可他該如何跟傅朝瑜求證真假?上回那事兒過後他已一個月沒跟傅朝瑜說過話了。若是直接送去問,傅朝瑜知道了會不會覺得他在示好?
不行,還是不能問,要不直接送去御前?
糾結良久無果,再往下翻一頁便是杜寧的文章。哪怕是傅朝瑜改過,可依舊難掩文章之劣質。通覽一篇,孫明達目光錯愕停在了結尾處。
這麼寫,是不是太狂妄了?
恰好,國子監的監生們也有這樣的疑惑。杜寧人緣不算好,但總還是有些狐朋狗友的,他們看過之後實在擔心杜寧惹出事兒,這才捧著文刊跑去杜寧那兒委婉問了一句。
杜寧這才看到傅朝瑜究竟給自己添了什麼東西。
傅朝瑜先前讓他寫霍去病,但是杜寧故意說自己喜歡威武霸氣的呂布,所以這文章從頭到尾都在吹噓呂布。這些杜寧都熟悉,雖然有些字句改了,但是總體還是他根據傅朝瑜給的史料編寫的。問題在於最後一段,傅朝瑜仿照他的語氣添了一段,大意是“他”覺得呂布神勇無比,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拳打王翦蒙毅,腳踢衛青霍去病,不僅力壓各朝各代武將,更遠超當世武將英傑,不服來辯。
不服來辯……杜寧看過之後,直接兩眼一黑,雙腿戰慄。
他就是再蠢也知道,這文章若是被人看到之後會有多招恨,最關鍵的是,這根本不是他寫的,傅朝瑜害死人!
杜寧拿著文刊,氣勢洶洶地找傅朝瑜理論。
傅朝瑜似乎早預料到他會過來,靜靜聽完他的責罵後只是問了一句:“不是你說呂布天下第一,厲害的誰也比不上嗎,非要寫他。我讓你寫霍去病你還一直貶低人家,換了別的又挑三揀四的誰也瞧不上,如今這般豈不稱了你的意?”
杜寧差點被他噎死,這哪是稱了他的意?這是想要他的命!
當初他不滿傅朝瑜給他的題目才非要寫呂布為難他,結果倒黴的變成了他自己,杜寧嚇得嘴唇哆嗦:“那你也不能這麼寫。”
傅朝瑜堅持自己沒錯:“我不過是把你的話寫進去了,你敢發誓你沒說?”
杜寧:“……”
他不敢,但是他也不想被坑。杜寧抓耳撓腮,擔心日後這文章流露出去會被打:“你快把這篇給刪了。”
“上回定稿時讓你看你非不看,如今都印出來了我拿什麼刪?”
杜寧跺腳:“那這文刊你不能再賣了!”
傅朝瑜幽幽一笑:“行啊,你有能耐就全買回去。”
杜寧晃了晃身子,有點想哭。好在,如今只有國子監的人買,大不了他多花點錢將那剩下的兩千多本全買回來算了,總好過被人找上來辯論。他不學無術,能辯得過誰?
杜寧靠著椅子緩緩吐了一口氣,不斷安慰自己只要不外流,只要不會被傳到前朝;只要別讓那些武將們知道,問題就不大。
然而,剛從宮中給皇帝講經出來後,柳照臨便收到了他先生送過來的東西。
幾本精緻的文刊,外加先生的親筆書信。話裡話外無非一個意思:你師弟弄出了新東西,速速宴請朝中同僚鑑賞。
柳照臨沒忍住笑了一聲,他先生未免太寵師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