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過半,京城坊間議論的都是關於圖書館的話題。
今兒國子監圖書館開館頭一日並不收錢,上午不少人過去湊了熱鬧,回來之後又被旁人拉著詢問。凡是進圖書館的人就沒有一個不誇讚的,言及自己這輩子都沒看過這麼多的書,還有畫。
看過的人洋洋得意地表示:“聽說那些畫可都是真品,價值連城。也就是國子監捨得,肯將這樣的寶貝擺出來給咱們鑑賞。”
有人笑話:“你都大字不識一個,還會賞畫呢?”
“那又如何?國子監的監生們說了,那書跟畫擺出來就是為了讓人看的。只要是個人都能進去看,不分男女老少,也不分高低貴賤,一視同仁。旁人能看,我們自然也能看。”
“這話說得敞亮,明兒我也去瞧瞧。”
眾人於是對國子監的好感更高了。也不知最近國子監究竟怎麼了,做出來的事情一件比一件新奇有趣。
無獨有偶,今上午各個衙門派出去的人也陸續回去了,都在討論圖書館。不少人因為要坐班上午壓根沒空親自觀禮去,不曉得那邊究竟多熱鬧。等聽到同僚轉述之後心裡更癢癢了,下定決心散職之後便瞧上一瞧。
唯有陳御史戰戰兢兢,高興不起來了。
他溜號被聖上給抓到,到這會兒心裡還不自在,被人問起圖書館的事情時他也實在想不到什麼好詞兒,脫口便說:“別的都尚可,只是國子監太不講究,分明是給學子們開的圖書館,卻連婦人也一同放進去了。那些婦人又不用考科舉,便是讀了再多的書也沒辦法為國效力,瞎摻和什麼?”
無人回應。
朝中像陳御史這種不分青紅皂白貶低女子的官員有是有,但是不算多,大多數人還是能保持一份平常心對待的。誰家還沒有個女眷了?瞧不上女子,豈不是連自己母親妻子女兒也一併瞧不上了嗎?
陳御史這是受了刺激才大放厥詞。他自然不知道這番話很快便洩露了出去,引起了一場不必要的糾紛。
糾紛愈演愈烈,最後甚至難以收場。
這便是後話了。
終等到散職,眾位官員不約而同趕至圖書館。令人意外的是,不少官員竟看到自家孩子乖乖巧巧地站在兩邊,或是迎客,或是答疑,老實得不得了。
等發現自己父親過來,監生們立馬精神一振,連表情都凝重了幾分,不自覺昂首挺胸起來。
他們看到家人,卻故意不去搭理他們,反而去招待其他參觀者。
這些監生們心裡還是在意家中長輩的,但因為前段時間被否認、被恥笑得厲害,以至於他們心裡存著諸多不滿。
想他們好不容易做了正經事兒,滿心期待著成果,興沖沖地與家裡人分享,結果對方几句風涼話就把他們給打發了。難道身為一家之主的父親就可以嘲弄子女嗎?他們不服!
楊臻之父也在其中,一眼便看到平日裡吊兒郎當的兒子忽然改了性子一樣,客客氣氣地引導眾人入館。他同邊上的同僚道:“平日裡在家跟長輩說話,都沒見過他這麼耐心過。”
同僚反問:“會不會你的態度也不大好?”
“怎會?”楊臻之父頓時來了脾氣,強調道:“便是對他態度差些那也是為了他著想。這個年紀的孩子,本就不能給他們多少好臉色瞧,若是再誇上幾句,越發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
如此想的家長不在少數,然而等眾人一頭扎進國子監的圖書館後,卻忽然沒有話可說了。
實施勝過雄辯,自家孩子這回弄出來的東西,著實叫人無可指摘。
眾人默默將這圖書館裡裡外外都看了一遍,又看到許多學子如痴如醉地沉浸在書海中,遲遲不肯挪開目光的樣子,心緒忽然複雜起來。
這些不懂事的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