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知道, 蕭恕只不過是怕她跑了才會時時刻刻盯著她。
這還是她第一次從蕭恕口裡聽到‘家’這個字。
在江府的時候,他也從沒有說過家, 江燕如忽然有些好奇他的父母、家族曾經是怎樣的。
他是真的只有一人了嗎?
門外蕭恕側身站立在廊上,從格窗裡透出的一縷光照得他眸眼剔透,從挺拔的鼻樑上打下一道陰影, 是陽光落下的印記。
他整個人都是陰沉的, 哪怕是迎著光也最先讓人看見陰影的一面。
還記得第一次見他的時候,江燕如就被他嚇哭了。
那時候的奴印還不是通行用的簡寫字,是從古傳下來的篆書,在人的臉上猶如是扭曲的怪蟲,黑中泛青。
蕭恕小時候一張臉還生得很白,像是一個養尊處優的世家子, 所以臉上的印記就更顯眼,好像是得了怪病的人青筋鼓出。
她不能明白爹為什麼要收養這樣一個出門都只能戴著斗笠比嬌養的千金小姐還不能見人的孩子。
更討厭別的孩子故意掀掉他的斗笠,指著他的臉嘲笑,‘江燕如,你哥哥和你一樣是個怪胎。’
她會更大聲地告訴那些孩子他不是自己的哥哥,她沒有哥哥。
也會跟著那些孩子一起叫他的刀奴,彷彿這樣就能和他徹底劃開界限。
蕭疏就靜靜地看著她,從沒有對她動過手,只是那雙脈脈含情的眼睛裡陰森一片。
他是蟄伏的毒蛇,可以花上很漫長的時間伏擊獵物。
江燕如在他的視線輕輕掃過來的那一刻,身上發起一陣寒涼。
他似是等她久矣。
宣雲衛的精銳簇擁著他們趕在日落前回到了金陵。
這一路最是太平不過,追兵的影子都瞧不見半個,江燕如在馬背上昏昏欲睡,幾次都險些栽下馬,最後還是把手塞進蕭恕腰帶裡綁著才安心地睡了過去。
在琳琅街上,江燕如就和蕭恕分道而行。
蕭恕還趕著去皇宮收拾自己的爛攤子,江燕如被幾個宣雲衛壓送回了蕭府。
百歲一晚上沒有見到她,自是十分想念,在她身邊蹭腿,來來回回不肯走。
江燕如就把百歲抱了起來,拎著從廬樓裡買來的糕點,興致勃勃去找張嬸分享。
張嬸待她很好,江燕如也投桃報李。
雖然離開朝雲城之前她和蕭恕鬧得不甚愉快,但是她還是沒忍著先打破了僵局開了口。
就是為了這一口吃的。
不過江燕如並不會覺得自己這樣做會有什麼不妥。
在她看來,就是哭來的也是她憑本事哭來的。
所以吃起來一點心理負擔也沒有。
只是張嬸一眼看見她,就心疼地直說,好好出門玩一趟,回來怎麼就這般憔悴。
不過江燕如又成功靠臉換來了張嬸的補湯。
廬樓的糕點雖然稀罕好吃,但是江燕如身子虛空,熱乎乎的補湯喝下去才感覺精氣神都補了回來。
“這個好喝,等我哥哥回來了,讓他也嚐嚐。”
“大人不喝這些,如姑娘喜歡就多喝些吧。”張嬸邊摘菜,邊慈愛地望著她。
江燕如想了一想,也覺得蕭恕那生龍活虎的樣子的確是不需要再補了,就欣然接受獨吞這一建議,只是她連一碗都還沒喝完,吳巖就大步走了進來。
“江姑娘,皇后召見。”
蕭恕前腳才進宮,江燕如後腳就被皇后召見。
只不過他們雖然都在皇宮裡,卻也碰不見面,甚至江燕如都不知道蕭恕知不知道自己進宮了。
關雎宮裡的小太監把她安置在了偏廳等候,原是來的不巧,皇后的孃家正好也來人,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