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公氣哼哼揮著大袖子離去。
羅紈之察覺四周的目光不約而同都落在了自己身上,頓時芒刺在背,好在她一直帶著幕籬,也幸好她不是常年居於安城的女郎,無人知曉她的身份。
陶公氣走後,她也不敢再待。
在秋籟居“得罪”了陶公,羅紈之第二日就沒再出門。
但是壞事傳千里,宋家人都在議論昨日陶公遇到了一個刁潑狡獪的女郎,惹得他大失風度,就不知道是何許人。
羅紈之低頭喝茶,盼無人記起她每天出門的事,再聯想到她頭上。
如此又捱過一日,宋家門房送給羅紈之一張帖子,有人請她出門一敘。
羅紈之心頭怦怦直跳。
她在安城不認識什麼人,除了陶公之外便只可能是謝九郎來找她“秋後算賬”。
開啟帖子,裡面一行飄逸灑脫的墨字,只寫了一句話:申時秋籟居,盼女郎解惑。
果然是謝九郎。
除了他本人之外,還有誰會這麼在意這則不著邊的故事。
裡面真真假假謝九郎自己都搞不明白,所以才會叫她過去問話。
有宋家女郎幫忙,羅紈之每次出去,羅二郎還當是被宋家人領著出去玩,從不過問,這一次羅紈之特意換了個款式不一樣的幕籬,以免惹人眼。
但是火眼金睛的堂倌還是一眼把她認出來,殷勤地請她上到二樓,幽靜偏僻的雅間。
雅間外一左一右立著兩個冷麵的護衛,莫名有點熟悉的感覺。
還沒細想,羅紈之已經跨進門。
“就是這女郎!”陶公像是個上當受騙的小孩,氣鼓鼓地指著她在告狀。
不過羅紈之目光僅僅落在他身上片刻就挪開了(),因為他對面還坐著一位年輕的郎君?()_[((),隔著紗幕看不清眉眼輪廓,但依稀也能看出他姿容甚美。
“陶公莫急。”郎君聲音裡帶著笑,清潤溫柔,像是哄著孩子一樣,陶公氣哼哼地閉了嘴。
羅紈之上前先向陶公告罪。
這世道真是得罪什麼人都不要得罪這些性情古怪的名士,遠看一個個像是端莊大度的世外高人,近看全是些讓人哭笑不得的頑童。
“陶公見諒,小女羅九娘也是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她把自己的身份全盤托出,就是為了將功補過,拿出誠意。
這次她再說的話就會慎重而慎重,不敢胡說八道了。
“羅家?我不曾與羅家有過來往。”旁邊謝九郎奇了。
羅紈之摘下帷帽,立在兩人面前。
陶公看見她的臉頓時就睜圓眼睛,長長喟嘆聲:“你這個滑頭滑腦的女郎居然生了張如花似玉的好皮囊!”
羅紈之眼睛轉向謝九郎,弱冠年華,長得標俊清徹,可怪得是居然比那個冒頂的要差上一些。
謝九郎忍俊不禁,對著羅紈之溫言細語:“抱歉,陶公他以往不常這樣,還是因為有愧於為我隱瞞行蹤的諾言,這才心急了些。”
名士們再恃才放狂、恣意張揚也是講究重諾的。
羅紈之眼眸悄然瞟向陶公。
陶公氣道:“是這女郎誆我!”
羅紈之認錯:“都是我的錯。”
陶公:“……”
謝九郎低頭極力掩笑。
羅紈之餘光看見謝九郎發亮的笑眼和微微彎起的笑唇,和“謝九郎”完全不一樣,他是發自內心在笑,但同樣的,他笑得很小心,就像是怕陶公和自己難堪。
她眨了眨眼,果然是赤子之心、溫潤如玉的謝家九郎。
謝九郎很快收拾好自己的笑臉,請羅紈之上前坐下,正色詢問:“羅娘子,你說的香梅可是我認識的那個香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