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建康。
大晉的殺手比北胡的彎刀更要陰險詭譎。
羅家作為墊背的好處出現,短短時間裡已經有數人倒進血泊中,同行客尖聲驚逃,羅紈之左手拉住月娘,右手扯著映柳,在奔跑的人群當中求生。
皇甫倓的蹤跡在混亂中反而不容易被發現。
或許殺手們也是抱著寧可全殺也不可放過的心態,在人群中大開殺戒。
他們並不知道皇甫倓長什麼樣。
叫罵聲、哭喊聲、粗重猶如野獸狂吼的殺戮聲交織在一起,鮮血蜿蜒如河,在夯實的幹泥地上肆意擴長,轉眼就凝出許多張猙獰的赤紅色蛛網。
羅紈之心驚肉跳,但只要刀還沒有揮到眼前,她就不可能自己先放棄,她必須拉著月娘和映
柳逃。
轟轟轟——
晴天朗日響起了雷霆聲,但見遠處成百上千的黑點在地平線上跳躍。
是騎兵群。
無論是殺人的、逃命的,幾乎所有人的動作都被那響動驚住,停下手中的動作。
有人來了,是敵是友?
咻咻咻——
然不等任何人看清他們的身影,第一輪箭雨如蝗蟲飛至。
刺客們為了更好區分敵我,繫了紅巾在腰上,此刻那些紅巾就成了他們奪命的靶子。
其中一刺客急中生智,大喊一聲:“摘紅巾!”
但說也晚了,因為快馬已經奔到了他的身後,雪亮的刀如月影掃過,站得直挺的頭目還做著揮手動作,腦袋卻已經骨碌碌滾出七八步外去,哐當一下撞到了路邊的石碑上,血漿迸射。
霎時局面大轉。
先前為刀俎的刺客轉眼就淪為了任人宰割的魚肉!
騎兵衝奔,快刀如收割麥草,刀落血飛,兇悍無比。
羅紈之眼眶發熱,瞬間腳軟癱坐在地上。
月娘抱住哭成一團的映柳,急急喘著氣,這一路上饒是多次遇險,可沒有哪一次有今日這麼危急。
都是“自己人”啊,殺起來比胡騎還要心狠手辣。
倘若這些救兵遲來一步,她們早晚要成為刀下冤魂。
趕來的騎手握著血淋淋的刀把他們連同刺客都圍在裡面。
刺客們成了甕中鱉,反而激起困獸之鬥,揮著武器喊:“逃不了,大不了和他們拼了!”
“阿孃!阿孃!——”一個和母親走散的小娘子跌在地上尖聲哭泣,十幾步外的刺客發現了她,正提刀往她的方向走來。
小娘子察覺對方的意圖,嚇得尖叫,爬又爬不起來,手腳並用地往後挪,“不要、不要!阿父救我!阿父救我!”
羅紈之就知道這一家人,家主是個滿臉橫肉、庸俗市儈的商人,不喜歡大娘子生的女兒,只對與小妾生下的兒子視若珍寶,剛剛他抱起十歲的兒子就跑,對更年幼的女童棄之不理。
她的阿父不會救她,只會舍她。
羅紈之看見遠處的救兵正在一路殺來,預計很快就能到這裡了,她忽然生出股勇氣,突然就從地上爬了起來,飛快跑到小女童的身邊把她抱起來就逃,只是女童比她想象中沉,她腳步凌亂。
“女郎!”映柳驚叫。
羅紈之不用回頭都能感受到自後背颳起的風,像是刀用力劈來,寒冷的殺氣直衝她的後頸,激起一片寒慄。
刺啦一聲,布帛裂聲。
羅紈之感知刀鋒劈來的風向,往側面翻躲,身子僵撲在地上,抱住女童緊閉上雙眼,只等待痛意襲來。
但許久,毫無疼痛,直到小腿被什麼液體洇溼,粘稠而微熱的怪異令她猛地一抽腿,回過頭。
她與刺客之間多了一位身著窄袖束腰胡服,長腿蹬著深皮靴的郎君,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