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知藍擔心她,一直守在屋裡,就這一盞昏暗的燈,還在做著針線活,聽見裡頭傳來的聲響,她連忙捋下手裡的繃子,幾步走到床邊,握住那隻伸出來的纖手,另一隻手挑開床幃,看見餘清窈又是滿頭冷汗,擔憂道:“小姐,我在,可是又做噩夢了?”
光這兩個時辰裡,餘清窈就驚醒了幾次,知藍心疼不已,還想著要不要尋個時間去廟裡燒燒香,祛祛邪。
她家小姐這般約莫是惹上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餘清窈眼睫顫了顫,睜開溼漉漉的眼睛,握緊知藍的手。
“知藍,我害怕。”
知藍往前膝行了一步,緊挨著床塌,低聲寬慰起餘清窈,“小姐莫怕,陛下都已經允許了,餘家和楚王也不能把您怎樣了……”
身為丫鬟,知藍是不得入奉天殿侍奉的,所以並不瞭解事情經過,只是後來聽見人說,餘清窈向陛下說想嫁的人是秦王時,她也是愣的。
畢竟這一兩年來楚王噓寒問暖,與她家小姐走得很近。
一直以來,知藍都以為餘清窈喜歡的人、想嫁的人是楚王李睿。
誰知道她最後選的人竟會是廢太子!
餘家本意是想要她選代王李岐,李岐的舅父是戶部尚書,與餘家主在公務上多有交集。
可代王身有弱疾,註定登不上皇位,餘家不甘用自己嫡出的女兒去拉攏,這就想到了餘清窈頭上。
知藍心裡也埋怨過,餘家拿著將軍給的大筆銀子,居然還這般算計他們家小姐,就是欺負餘清窈在金陵無依無靠,沒人會給她撐腰罷了!
任憑餘清窈的阿耶做到四品高官,可他一個只會打仗的粗人,哪能理得清金陵這些複雜的關係,更何況遠水救不了近火,照顧不到餘清窈頭上。
餘清窈沒有選餘家為她選的代王,也沒有選她一直喜歡的楚王,這一下就把兩邊都得罪光了。
餘家尚好,還要臉面,不敢在明面上為難餘清窈,但是楚王不一樣,太子與皇后一派倒下,那出身寒門卻聲望日隆的貴妃隱隱有代掌後宮的趨勢,楚王身有軍功,背後又有寒門大儒支援,只怕最有可能成為下一任太子。
但這一切都不是餘清窈害怕的事。
她害怕的是她的重生是不是隻是死前的一場幻想。
她當真的能擺脫一切,重新來過嗎?
篤篤——
窗牖的方向有聲響,頗像是被風吹折的枝頭敲在了窗木格上。
“是什麼聲音?”餘清窈猶如驚弓之鳥,一下扶著知藍的手坐了起來,知藍側頭傾聽,正想要說興許是風。
篤篤聲又響了起來,間隔的時間更短,顯得尤其急促,很明顯是外面有人等得不耐煩,敲得更響了。
“清窈,是我!”
知藍一下瞪大了眼睛,驚懼地回頭看向臉色也變得煞白的餘清窈,“是、是楚王!”
從前楚王也曾偷偷夜探餘府,不過是為了給餘清窈送小吃、小玩意哄姑娘開心,可是今夜他來,顯然不會是為這些小事,只怕是興師問罪來的。
餘清窈不想應他,可是外面的李睿並不好糊弄。
“清窈,你要我鬧到人盡皆知嗎?”
餘清窈抿起了唇,餘家為了顯示待她寬厚,她住的這處院子正好在餘家大小姐旁邊,不遠不近,平日裡有什麼風吹草動,這位大小姐動動腳,幾步就能竄過來。
餘清窈無力地揪住自己單薄的寢衣,沙啞著嗓音對知藍道:“讓、讓他進來。”
知藍勸不住小姐,更擋不住楚王,只能不情不願拖著腳步去開門。
餘清窈只來得及把外衣披到身上,李睿急切且沉重的腳步聲就落到了屏風後面。
李睿雖是庶出,可卻也是皇長子,年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