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清窈從石頭上蹦了下來,一路小跑上前。
輕軟的袖子被風捲起,青絲在她身後飛揚,就像是滴入水池裡的染料,曳著輕盈靈動的色彩。
李策翻身下馬,在她跑到跟前時及時接住了她。
“害怕了?”
餘清窈搖搖頭。
仰起臉,眼睛眨也不眨地望著他。
雖然只分開了很短的時間,卻忽然很想他了。
好像在他的身邊才會生出更多的勇氣和力量,來面對曾經的苦難,以及未來的挑戰。
秦王殿下就像是一道光,將她的路照亮,讓她從此有了方向。
“殿下,事情處理的怎麼樣了,他們以後還會不會來尋呂老伯和呂霞兒麻煩?”餘清窈笑盈盈地問。
“嗯,都談好了。”李策聲音溫和,“放心,我也會讓人去通知縣令,不會有人為難他們。”
還在金陵地界範圍內,皇家權利尤為集中,周邊的大小官吏更懂得應當看何人的眼色。
陳家早沒有為非作歹、飛揚跋扈的底氣,如何與他抗衡。
呂霞兒和呂老頭父女兩連聲道謝,感恩戴德。
等目送兩人離開後,他們也要回到隊伍去了。
車隊不停歇地往前,如若不及時趕上去,就會離隊太遠。
餘清窈靠在李策胸前,回想起呂霞兒的話,不禁問道:“殿下,那些世家明明已經有了龐大的財富,為何還要為難這些勤勤懇懇的百姓,去霸佔他們那一點點田地。”
李策略想了片刻,才開口解釋。
“在太祖之前的朝代,世家與皇族共天下,更有甚者皇族不如百年的氏族,後太祖平中原,收北境,建國立都,屬於世家的土地、財富便被打散重分。”李策聲音平靜地敘述,“如今皇族勢強,他們卻還在追憶往昔的風光,不甘就此沒落在皇族之下,是以才會抓住一切機會,掠奪土地、資源甚至人口。”
餘清窈靜默了須臾。
即便如此,但朝中重臣多出自世家,要不然也不會一直流傳著那些‘上品無寒門,下品無氏族。’、‘士庶天隔’1等言論。
寒門若想要出人頭地,要不依附氏族,要不只能從軍入伍,拋顱灑血地用軍功拼出屬於自己的功勳。
她阿耶的祖上是從新安餘氏給驅逐出來的一庶支,與本族在身份上就有著雲泥之別,許多年來互不往來,如若不是阿耶如今戰功赫赫,她們父女也得不到餘氏的另眼相待。
她更不能得以住進餘府。
即便如她都要仰仗著世家的鼻息,那些更底層的百姓又如何能過得輕鬆自在。
“殿下好似並不想縱容世家,所以您是向著百姓的吧?”餘清窈其實也不甚肯定。
只是李策每每提起世家,語氣就沒有那麼溫和,應當也是不認同他們的做法。
“畢竟殿下寬容大度,是個好人。”餘清窈抱住李策的腰,埋頭在他胸膛前,像是在汲取著他身上熟悉的氣息。
李策頓了須臾,悶聲笑了笑,似是心裡很是複雜。
徐徐吹來的風將他的袖袍衣襬吹起,他的嗓音也在風裡變得尤為乾冷。
“世家豪族兼併田地,既不用交稅,又能將沒有辦法謀生的普通百姓變成他們私有的佃農,用極少的付出,卻可以壟斷龐大的財富,於統治者而言,這不是一件好事。我不喜世家,全然是出自我們在某些地方本就在對立面上,並不是因為我是大好人,你可明白?”
他幫呂家父女,並不是出自他的善心,而是出於他對世家的打壓,是手段也是博弈。
餘清窈緩緩眨了眨眼。
有一種怪異的感覺忽然從心底生起。
殿下似乎總是想要‘反駁’自己對他是個好人